宣紙上的“顥之”二字，已寫得有模有樣。她放下筆，指尖輕輕拂過紙上的字跡，眼底閃過復雜的情緒。
隨後又將筆拿起，只是不知道再寫些什麼。
芷霧的手懸在半空，墨汁在筆尖凝了又滴，落在宣紙上暈開一小團深色的墨痕，像極了她此刻混沌的心事。
望著那團墨漬，她輕輕嘆了口氣，在心里對自己說︰“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活著而已。”
她只是想活著，想帶著林叔離開這泥潭一般的青韶坊，去過安穩日子。
崔顥之是很好，讓她有無數次想坦白一切，可是不能。
一旦開口，等待她和林叔的就是萬劫不復的深淵。四皇子的人還在暗處盯著，林清還在青韶坊那個牢籠里，她沒有退路。
“就當是……暫時借他的好感用用。”她指尖捻著筆桿，一遍遍安慰自己，“等事成了，我會親自跟他說對不起。”
可這話在心里轉了一圈，又輕得像紙，連自己都騙不過去。
窗外的月光透過雕花窗欞，灑在她身上，給她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銀輝。
她起身走到窗前望著天上的圓月，忽然想起在青韶坊時，林叔說過月亮是最公正的，不管是誰都能看見同樣的月光。
可現在她卻覺得這月光有些刺眼。
輕嘆一口氣，月亮美好到讓壞人起了不好的心思，而她就是那個準備玷污月亮的污點。
“宿主，崔顥之來了。”六六的聲音在腦海里響起，帶著點小心翼翼。
芷霧回過神連忙收斂心神，轉身拿起桌上的毛筆，裝作正在練字的模樣。剛蘸好墨，就听見門口傳來輕輕的腳步聲。
崔顥之走進院子時，第一眼就看見了窗前的少年。
月光落在裴雲舟身上，將他月白色的錦袍染得愈發清透，墨發用一根簡單的木簪松松束著，幾縷碎發垂在臉頰旁，隨著呼吸輕輕顫動。
他微微側著頭，眉眼在月光下顯得格外柔和，平日里靈動跳脫的眼神，此刻卻像盛滿了月光的湖水，帶著幾分清冷的疏離像極了畫里走出的謫仙。
崔顥之的腳步頓住，心頭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連呼吸都放輕了。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裴雲舟，褪去了往日的跳脫與鮮活，多了幾分安靜與清冷，卻更讓人移不開眼。
直到少年察覺到動靜，轉頭看來，他才猛然回過神，快步走進屋︰“這麼晚了，怎麼還在練字？”
芷霧放下筆，臉上露出熟悉的笑容，沖淡了方才的清冷︰“睡不著就想練練字，勤能補拙嘛。”
崔顥之走到桌前，目光落在宣紙上，瞳孔微微一縮——紙上寫滿了“顥之”二字，字跡雖還有些生澀，卻一筆一劃都透著認真，墨色濃淡相宜，看得出來練了許久。
他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指尖不自覺地蜷縮起來。
竟然在寫他的名字嗎？
這個認知像一顆石子投進他心湖，泛起層層漣漪。
他看著那些字跡，又抬頭看向裴雲舟，眼底閃過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芷霧見他盯著紙上的名字看，臉頰微微一紅，連忙解釋︰“我……我就是覺得你名字的筆畫多，練起來能鍛煉筆力，沒有別的意思。”
她說著還拿起筆在紙上隨意畫了兩下，試圖掩飾自己的慌亂。
崔顥之看著她泛紅的耳尖，眼底的笑意漸深，剛才那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此刻竟化作了滿心的柔軟。
他沒有戳破她現在的慌亂，只道︰“原來如此，那你練得怎麼樣了？”
芷霧眼楮一亮，立刻抓住機會湊到他身邊，語氣帶著點討巧的意味︰“還是不太會，尤其是那個‘顥’字，總寫不好。崔公子，您就再教我一次唄？”
她仰頭看著崔顥之，眼底滿是期待。
崔顥之看著他這副模樣，哪里還能拒絕，只點了點頭︰“好。”
他走到芷霧身邊，自然地握住了她拿筆的手。
指尖觸到她手的那一刻，崔顥之的呼吸微微一滯。
少年的手很軟，皮膚細膩得不像男子，他的手包裹著他的手，能清晰地感受到手心里的微涼，還有因為緊張而微微的顫抖。
他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撓了一下，酥酥麻麻的。
崔顥之定了定神，握著她的手緩緩落下筆，一邊動手一邊講解。
他的聲音低沉而溫柔，帶著溫熱的氣息落在芷霧耳邊。
芷霧屏住呼吸，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的溫度，還有他握著她手時的力道——不重卻很穩，帶著一種讓人安心的力量。
她的心跳越來越快，臉頰也越來越紅，連呼吸都變得有些沒有規律。
她能感覺到崔顥之的指尖輕輕摩挲著她的手背，那點細微的觸感順著神經爬上來，讓她渾身都有些發僵。
“記住了嗎？”崔顥之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著點笑意。
芷霧猛地回過神，連忙點頭︰“記住了。”
崔顥之松開手掃一眼她泛紅的臉頰，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一些，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正經︰“看來你還是很有天賦的，多練幾次就好了。”
芷霧低下頭不敢看他的眼楮，只小聲應道︰“嗯。”
房間里一時安靜下來，只剩下兩人清淺的呼吸聲。月光透過窗欞，灑在他們身上，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交織在一起，像一幅溫柔的畫。
崔顥之看著芷霧的發頂，心里突然萌生出一個想法︰如果他真的是自己的弟弟就好了，這樣他就可以一直留在這里。
他連忙甩了甩腦袋，試圖把這個念頭驅散。可越是刻意，反而記得越清晰。
他看著少年認真練字的模樣，絲毫沒注意到自己臉上的神情有多溫和。
【叮，恭喜宿主任務目標當前好感值為30。】
芷霧練了一會兒，見崔顥之一直站在旁邊看著，心里有些不安就像被老師盯上了一樣，沒忍住抬頭詢問︰“崔公子，你怎麼不說話？是不是我寫得還是不好？”
崔顥之回過神，搖了搖頭︰“不是，寫得很好。”他頓了頓，又道，“時間不早了，你該休息了，明日再練也不遲。”
芷霧點了點頭，放下筆︰“好。那崔公子也早點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