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口已經縫合好了，但周圍還是有些紅腫，顯然恢復得不算太好。
等紗布完全褪去時，他目光落在芷霧的後背上，呼吸幾不可聞地頓了頓。
近距離看少年的脊背清瘦，卻不是清瘦男子常見的嶙峋骨感，反帶著點細膩的弧度。
皮膚是極淺的瓷白色，像上好的羊脂玉，好像陽光落在上面都要柔化幾分。
唯有那道傷口突兀地橫亙在肩胛骨下方，縫合的線跡細密，周圍泛著淡淡的紅腫，像是一塊無瑕美玉上添了道裂痕，看得人心里莫名一緊。
崔顥之先去一旁的銅盆處淨了手，然後拆開藥膏瓷瓶，指尖沾了點乳白藥膏，剛觸到芷霧皮膚時，兩人都微微一怔。
指腹碾過時，能感覺到皮下溫熱的肌理輕輕顫動，像是受驚的小獸。
他連忙收斂起心思，指尖順著傷口邊緣慢慢涂抹藥膏，力道輕得像在觸踫易碎的瓷器。
“疼嗎？”他問，聲音比平時低了些，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小心翼翼。
芷霧趴在枕頭上，臉頰埋在軟枕里，只露出一截泛紅的耳尖。
後背傳來藥膏的清涼感，混著崔顥之指尖的溫度，兩種觸感交織在一起，讓她渾身都有些發僵。
尤其是崔顥之的指尖偶爾擦過傷口周圍的皮膚時，那點細微的刺痛摻雜著癢意順著神經爬上來，讓她忍不住想縮脖子。
“……不疼。”她悶聲回答，聲音含糊不清，像是怕被人听出異樣。
崔顥之“嗯”了一聲，繼續手上的動作。
藥膏在傷口上推開時，他能清晰看到少年後頸的細發因為緊張而微微顫動，連帶著肩頭的肌肉都繃得緊緊的。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握住少年的手時，那溫涼柔軟的觸感，還有掌心那點淺淡的薄繭——那時他便覺得奇怪，一個侍郎府的公子，怎麼會有這樣的手？
此刻看著這截細膩的脊背，那點疑慮又悄悄冒了出來。
可轉念一想，裴雲舟自小在祖宅長大，說不定是做慣了粗活，只是皮膚天生細膩些。
崔顥之輕輕搖頭，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壓下去——不過是個替自己擋了一刀的少年，何必想這麼多。
藥膏涂完，崔顥之拿起新的紗布，正要纏繞上去，被芷霧制止了。
“前面還是我來就好，崔公子……”
崔顥之指尖頓了頓，有點不解，但也沒有過多詢問。
倒是芷霧主動說出了理由，“我還是有一些不太習慣，崔公子見諒。”
“無事。”等她將紗布纏好遞過來時，崔顥之才連忙移開目光，動作麻利地將紗布纏好，打了個輕巧的結。
“好了。”收回手，起身時才發現自己的指尖竟也有些發燙。
芷霧立刻拉過被子裹住自己，翻身側臥著，背對著崔顥之，只留給她一個清瘦的背影。
她埋在被子里，心髒“砰砰”直跳，連呼吸都有些不穩。
剛才崔顥之指尖劃過皮膚時的觸感太清晰了，清晰到讓她忍不住心慌——幸好有“障眼法”，不然這細膩的皮膚，怕是早就暴露了女兒身。
房間里一時安靜下來，只剩下兩人清淺的呼吸聲。芷霧覺得空氣有些凝滯，手指無意識地揪著被子，想開口打破尷尬，卻又不知道說什麼。
崔顥之看著少年蜷縮在被子里的背影，心里忽然覺得有些好笑。
他想起剛才少年臉紅耳熱的模樣，還有那點刻意掩飾的慌亂，忽然開口道︰“那日之事，還要多謝你。若不是你，此刻躺在這里的，便是我了。”
芷霧愣了愣，沒想到他會突然提起這個。
她轉過身，臉上的紅暈還沒褪去，眼神卻清亮了些，看著崔顥之認真道︰“崔公子已經謝過了，而且你我都清楚救你又不是我自願的。”
“我已經說過當時就是想湊個熱鬧，結果腳一滑，沒站穩就撲過去了。”芷霧說著，撓了撓頭，語氣帶著點不好意思，“誰知道正好撞到你，就陰差陽錯替你擋了那一刀。”
她臉上的表情無比認真，眼底沒有絲毫掩飾，像是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我這人特別惜命，根本不會做出舍己救人的事。這次純屬意外，你不用太放在心上，再說了你都答應會給我一筆錢，咱們也算是兩清了。”
崔顥之看著她這副坦誠的模樣，忽然笑了。
他見過太多人在他面前刻意奉承，或是故作清高，像這樣直白地說自己“惜命”的，還是頭一個。
沒有虛偽的客套，也沒有邀功的意味，就這麼大大方方地承認這次意外，反而顯得格外真誠。
“即便如此，你也是救了我。”崔顥之的語氣柔和了許多，眼底帶著淺淡的笑意。
“這份恩情，我還是要記著的。你想要的‘報酬’，等你傷好了，我一並給你。”
芷霧眼楮一亮，瞬間忘了剛才的尷尬，猛的坐起身道︰“真的？那太好了！我可听說崔公子是個說話算話的人，果然沒騙我。”
她臉上的雀躍毫不掩飾，像是得到了糖的孩子，連眼楮都彎成了月牙。
崔顥之看著她這副財迷的樣子，無奈地搖了搖頭，心里對這少年的好感又多了幾分。
這裴雲舟，雖然性子跳脫了些，還愛財，卻勝在坦誠直率，沒有那些彎彎繞繞的心思。
比起京城里那些表面光鮮、內里齷齪的世家子弟，倒顯得可愛多了。
“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來看你。”崔顥之起身，走到門口時，又回頭叮囑道，“別再私自換藥了，若是實在是疼，我明日囑咐府醫配一些止痛的藥。”
“知道啦！”芷霧擺擺手，目送他走出房間，直到門被輕輕關上，她才松了口氣，癱倒在床上。
“六六，崔顥之的好感值現在多少了？”她在心里問道。
“宿主，當前好感值已經漲到21啦！”六六的聲音帶著點興奮，“沒想到宿主你這麼厲害，才幾天就漲了這麼多！”
芷霧挑了挑眉，心里卻很清楚。崔顥之這樣的人，最吃坦誠那一套。比起刻意討好，不如直接暴露自己的“小缺點”，反而更容易讓他放下戒心。
她翻了個身，看著窗外的月光，嘴角勾起一抹淺笑。
看來，這條接近崔顥之的路，比她預想中要順利些。等好感值達到60，她就能實施下一步計劃了。
而另一邊，崔顥之回到自己的書房，卻沒了處理公務的心思。他坐在桌前，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硯台邊緣，腦海里總是閃過剛才給芷霧上藥時的畫面——那截細膩的脊背，還有少年泛紅的耳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