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霧是臨近用晚飯時間醒過來的。
她睫毛顫了顫，先沒睜眼，鼻尖動了動——空氣中除了淡淡的藥味，還有一絲清冽的竹香，和崔顥之身上的氣味一模一樣。
確定室內有人，這才慢吞吞睜開眼，剛想撐著身子坐起來，後背的傷口就扯得她“嘶”了一聲。
“醒了？”
熟悉的聲音在床邊響起，芷霧抬眼就看見崔顥之坐在桌旁，手里拿著一卷卷宗，燭光落在他墨色的發頂，襯得他側臉線條愈發清俊。
眨了眨眼，一副初剛醒的迷茫，聲音還帶著點沒睡醒的沙啞︰“好俊俏的哥哥，我怎麼在這兒……哦，我記起來了，那個眼瞎的殺手捅了我一刀。”
崔顥之听到她的話放下卷宗起身走到床邊，目光掃過她後背的紗布，確認沒滲血才開口︰“裴夫人來過。”
芷霧心里門兒清，垮了臉像是听到什麼煩心事似的，撇了撇嘴︰“她來干嘛？總不能是來給我送湯的吧。”
這話里的直白嫌棄讓崔顥之愣了愣。
他倒是不做作，提起自己的嫡母，跟提起什麼麻煩物件似的。
“她想接你回裴家祖宅。”崔顥之如實說，看著少年瞬間皺成包子的小臉，補充道，“我讓你留在崔府養傷了。”
芷霧眼楮一亮，像是沒想到似的，激動撐著胳膊想坐起來，結果又扯到傷口，疼得她齜牙咧嘴︰“麻煩崔公子叫人扶我一下。”
“先不要亂動，小心將傷口撕開。”
“不行了，我一直趴著感覺一半臉已經沒有知覺了。”
崔顥之聞言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腕，讓她可以借著自己的力氣起來，順便把旁邊的軟枕墊她在身後。
“謝啦崔公子。”芷霧坐穩了，不敢往後靠實，笑嘻嘻得說道︰“你還挺好的，比我那便宜嫡母強多了。她呀，怕是覺得我留在上京礙眼，巴不得把我打發回祖宅一輩子別出來呢。”
她說話時語氣跳脫，帶著點少年人的口無遮攔，連“便宜嫡母”這種話都說得理直氣壯。
崔顥之看著她這副模樣，心里那點對她身份的疑慮又淡了些——若是刻意接近，總該裝得乖巧些，哪會這般直白地抱怨自家長輩。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留你養傷是應該的。”崔顥之收回手背在身後，語氣平靜。
芷霧卻像是抓住了什麼話柄，眼楮轉了轉忽然湊近了些，聲音壓低，帶著點狡黠︰“崔公子，你剛才說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對吧？”
崔顥之挑了下眉，，挺會順桿爬。
看著少年湊過來的臉——皮膚白皙，眼尾微微上挑，此刻眼底閃著狡黠的光，像只偷了腥的貓。
他點頭︰“自然。”
“那既然是救命恩人，”這時她的語氣帶著點不好意思，卻又理直氣壯，“能不能再給我一點點報酬？” 說著還伸出手比劃出一個一點點。
崔顥之心下覺得好笑又有點新奇，問道︰“什麼報酬？”
“能不能給我一些銀兩，銀票也行，我不挑的。”
“你想要多少？”
只見少年雙眼放光，上下將自己打量一圈，隨後神情認真且嚴肅的說道︰“我覺得崔公子的命非常值錢。”
崔顥之眼底劃過笑意，還是個貪心的。
他以為少年會求他幫忙在裴家說情，或是求個差事，沒想到竟然是要銀子。
也不是沒見過求他辦事的，要麼拐彎抹角，要麼故作清高，像這般直白開口要銀子的，還是頭一個。
“你要銀子做什麼？”崔顥之的語氣里帶著點好奇。
芷霧垮了臉，嘆了口氣，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我從祖宅來的時候，就帶了幾件換洗衣裳，身上就幾兩碎銀子，昨天買零嘴都花光了。留在崔府還能白吃白住，但是等我回去……哎！”
她說得情真意切，甚至眼楮里還帶著點委屈，仿佛要不到銀子就要哭出來似的，如果不偷偷抬眼觀察自己就好了。
崔顥之看著她這副模樣，實在沒忍住低眸輕笑出聲。
再抬眼就對上少年仿佛在懷疑人生的目光，“這是一百兩，你先拿著用。”
即使身上有傷也麻溜地接過銀子掂了掂，臉上的委屈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行，我先花著。”
“等我回去了，崔公子記得把剩下的一並給我”
想了想又小聲補充道︰“最好要銀票，方便攜帶。”
伍子湛可沒說不能騙崔顥之的錢。
她把銀子小心翼翼地塞進懷里，還拍了拍，像是怕銀子跑了似的。
崔顥之看著她這副財迷的樣子，無奈地搖了搖頭︰“你好好養傷，銀子的事不急。”
“知道啦！”芷霧點頭如搗蒜，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咬牙切齒地詢問，“昨天那個瞎子，抓到了嗎？”
提到殺手，崔顥之的神色嚴肅了些︰“還沒有。那殺手身手一般，逃跑倒是利落，想來是背後有人指使。”
芷霧心里了然，這樣就對了。
面上卻裝作害怕的樣子，縮了縮脖子︰“幸好我福大命大，不然剛回來就交代在那兒了。崔公子以後出門可得多帶點人，別再讓人鑽了空子。”
“下次就不一定有我這麼倒霉的人幫你擋刀了。”
話雖然不好听，可她的神情卻異常認真，眼楮里滿是真切的擔憂以及對自己這麼倒霉的無奈。
【叮，恭喜宿主任務目標當前好感值為18。】
崔顥之嘴角抽了抽，“我也不是次次都會遇到危險，這次確實是意外。”
語氣柔和了些，“你剛醒，身子還虛，我讓下人給你端些粥來。”
“好呀好呀！”芷霧立刻點頭，還不忘補充一句，“要甜粥！加紅棗和桂圓的那種！”
崔顥之應了聲“好”，轉身走出了房間。
剛到門口，就看見丫鬟端著粥過來，他叮囑道︰“他要甜粥加些紅棗桂圓，重新做一份送來。”
丫鬟應了聲是，又端著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