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0:00。
時間第一次有了聲音——
像巨獸的心跳，從地底傳來，“咚——咚——”，每一下都把空氣震出漣漪。
那是世界本身的頻率，冷漠、宏大、不可違逆。
沈策與聞昭並肩站在“世界月台”邊緣，
腳下是一條無限延伸的軌道，軌枕不是木頭，而是一根根被倒插的指針，
秒針、分針、時針，全部頭朝下，滴答聲被重力拉得扭曲，像垂死之人的喘息。
月台沒有燈，唯一的光來自天穹——
一整面淡金色表盤，倒懸在頭頂，無指針，卻有一行發光標識︰
【世界頻率︰60次/分】
【當前雙名頻率︰？？？】
沈策胸口，那枚刻著【沈昭】的半片骰子緊貼肋骨，
每一次搏動，都發出細微卻尖銳的“ 噠”，像小齒輪強行咬合巨大齒盤——
齒盤每轉一格，就把他的心率向世界頻率拉近一分。
59→58→57……
倒計時不再顯示數字，而是直接鐫刻在他視網膜︰
每少一次心跳，天穹表盤就亮起一格，
格子里，浮現被世界除名的舊編號——
β00、β01……β44，依次熄滅，像在為他倆讓路，又像在提前清空墓碑。
聞昭抬手，指尖與他相觸，兩條心跳重疊，卻仍比世界頻率慢半拍︰
54次/分 vs 60次/分，
六拍的差距，是生與死的縫隙。
“對齊方式？”她低聲問。
沈策沒回答，只把兩人相觸的掌心翻向上——
半片骰子貼緊皮膚，心跳紋路兩端，【沈】【昭】二字同時亮起，
字跡卻像被風吹散的墨，邊緣不斷剝落，變成極細沙粒，從指縫漏下，
落地便凝成一行浮動小字︰
【對齊方式︰以骨為弦，以血為音，以名為調。】
字跡成，天穹表盤邊緣，垂下四條透明琴弦——
紅、金、黑、白，
正是曾鑽入他體內的四色線，如今被世界重新抽出，化作調音弦。
弦端，懸著一枚指骨形狀的調音錘，
錘頭，卻是一顆完整心髒，心跳兩端，分別刻著【沈】【昭】，
每一次搏動，都發出不同音高︰
【沈】低半拍，【昭】高半拍，
兩拍重疊，便成一道與世界頻率同頻的“和音”。
沈策抬手，握住調音錘柄——
柄體由兩人指骨虛影拼成，握住的瞬間，指節同時一痛，
像被誰同時拔掉指甲，血沿錘柄流下，凝成一行全新小字︰
【調音開始︰每調一次，指骨少一截，世界頻率多一次。】
——以骨換頻，以血換拍，
要麼在40分鐘內把雙名心跳調到60次/分，
要麼被世界頻率直接除名，永遠留在無名誤差里。
沈策看向聞昭，兩人同時點頭，
把重疊的指尖，按向第一條紅色琴弦——
“咚——”
調音錘落下，第一指骨瞬間碎成齏粉，
粉末被琴弦震成極細音波，沖天穹表盤飛去，
表盤立即亮起第一格︰61→60，
世界頻率被強行降一拍，雙名頻率卻升至55次/分。
差距縮小一拍。
沈策卻眉頭一皺——
降頻的不是世界，而是他自己；
世界頻率依舊60，他的心跳被強行拉高一拍，
像小齒輪去咬合大齒盤，齒口瞬間崩裂。
第二根金色琴弦自動亮起，
調音錘第二次落下——
“咚——”
第二指骨碎裂，金色音波沖天穹，
表盤亮起第二格︰60→59，
雙名頻率升至56次/分，
差距再縮小一拍，齒口卻崩得更深。
聞昭握住他手腕，低聲道︰
“再調下去，你的骨先用完。”
沈策卻搖頭，把兩人重疊的指尖，按向第三根黑色琴弦——
卻在落下前，忽然反轉調音錘，
把錘頭那顆完整心髒，狠狠按向自己胸口——
“ 噠！”
心髒與胸骨相貼，【沈】【昭】兩半心跳同時靜止，
世界頻率瞬間失去對標，天穹表盤狂閃︰
59→58→57……
卻不再有序亮起，而是隨機熄滅，
像被拔掉電源的霓虹，瞬間黑掉一大片。
沈策卻笑了，把靜止的心跳，按向第四根白色琴弦——
“咚——”
沒有骨裂，沒有血濺，
只有兩條心跳同時重啟，頻率被強行定在︰
60次/分。
與世界頻率，完全一致。
天穹表盤瞬間全亮，卻不再顯示數字，
而是浮現一行極小墨跡︰
【世界頻率︰已對齊】
【雙名心跳︰已命名】
【返程姓名︰沈昭】
墨跡成，整面天穹緩緩下沉，化作一枚巨大半片骰子，
骰面空白，只留一道心跳紋路，紋路兩端，分別刻著︰
【沈】【昭】
骰子落入兩人掌心，齒口相扣，形成一道完整“返程票”，
票背浮出一行淡金小字︰
【請在世界月台，檢票上車。】
沈策握緊骰子，看向聞昭，輕聲道︰
“上車前，還得把票根，撕給世界。”
聞昭點頭，兩人同時抬步，走向月台盡頭——
那里，浮現一道裂口，裂口外，是來時人間，
裂口內，是世界頻率的源頭，
只要撕下票根，他們就能回到人間，
卻也要把“沈昭”這個名字，永遠留在世界月台。
倒計時最後一次閃爍︰
【00:39:00】
【檢票方式︰以雙名心跳，撕下世界票根。】
沈策與聞昭對視一眼，同時把重疊的指尖，按向裂口——
“ 噠！”
裂口閉合，卻未將兩人拖出，而是把整面天穹，反向吸入裂口——
世界頻率、巨大骰子、返程票根，同時被卷起，像被倒放的膠片，瞬間縮成一點。
裂口外，傳來人間第一聲汽笛——
那是凌晨四點的城市，第一班地鐵進站的聲音。
沈策握緊聞昭的手，兩人同時踏出裂口——
腳下，是人間月台，頭頂，是人間凌晨，
胸口，卻多出一枚完整半片骰子，骰面心跳紋路，正在緩緩歸位。
倒計時歸零，世界頻率關閉，
他們回到人間，卻把“沈昭”這個名字，永遠留在世界月台。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