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點小插曲很快就被洛森拋之腦後。
因為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佔據了他的心神。
三十名英裔死士,終于辦妥了手續。
在每人支付了二十美金。
總共六百美金的手續費後,他們根據《宅地法》,各自在草莓鎮的土地管理局申領了份屬于自己的土地。
每人一百六十英畝。
三十個人,總計四千八百英畝。
洛森在心里換算了一下,一英畝約等于六點零七市畝。
這四千八百英畝,就是接近三萬市畝的龐大土地!
地契文件就擺在他面前。
上面是三十個不同的英裔名字。
但這片廣袤土地的真正主人只有一個。
那就是他洛森。
這是他在1878年的美國,第一份真正意義上的,受到法律保護的產業。
它不像搶來的金錢,花完就沒了。
這是一片扎扎實實的土地,是他未來帝國的基石。
洛森覺得,他得親自去看一看。
這種感覺很奇妙,就像一個男人要去見自己素未謀面,卻已經定下婚約的新娘。
激動,期待。
他換上了一身干淨的工裝褲,套上一件厚實的法蘭絨襯衫,頭上戴了一頂寬邊的灰色氈帽。
科爾特左輪手槍被他插在腰間的槍套里,沉甸甸的感覺讓他無比安心。
“二狗,三狗,備馬,跟我出門。”
這是他來到這個時代後,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地走出農場,去親自探尋這片土地。
雖然通過死士,他對草莓鎮周圍的環境早已了如指掌,但親身感受,終究是另一回事。
三匹駿馬踏著輕快的步伐,離開了瑪琳太太的農場。
加州的陽光明媚而不灼人。
遠處的山巒連綿起伏。
洛森騎在馬上,任由微風拂過臉頰。
為了能將三十塊土地連成一片,死士們選擇申領的位置稍微偏北一些.
離草莓鎮有十幾公里的路程。
越往北走,人煙越是稀少。
馬蹄踏在泥土路上,揚起淡淡的塵埃。
他們終于抵達了目的地。
勒住韁繩,洛森眺望著眼前屬于他的土地,一時間竟有些失神。
太廣闊了。
一望無際的平緩坡地在眼前鋪開。
金色的野草長得比半人還高。
土地肥沃,呈現出健康的黑褐色。
三狗下馬隨手抓起一把泥土,用力一捏,就有油潤的水漬從指縫間滲出。
幾只肥碩的野兔從草叢中驚起,飛快地竄向遠方。
這里的一切都保持著最原始、最野性的狀態。
沒有籬笆,沒有房屋,沒有開墾的痕跡。
洛森翻身下馬,踩在松軟的土地上。
腳下傳來的厚實感讓人心安。
洛森在這片土地上緩緩踱步,腦中飛速運轉。
這片區域陽光充足,晝夜溫差大,土壤看起來是排水性良好的沙質壤土。
他看了看遠處山坡的朝向。
一個念頭在他心中浮現。
種葡萄。
然後釀造葡萄酒。
他知道加州未來的葡萄酒產業將會何等輝煌。
納帕谷的傳奇,正是從這個時代開始書寫的。
這里的風土條件,簡直是為葡萄而生。
如果現在開始布局,等到幾十年後,他手里握著的,就不僅僅是一個農場,而是一個能下金蛋的龐大酒莊帝國。
這個想法一旦出現,就再也遏制不住。
不過,一個現實的問題很快擺在了面前。
“老板,這里缺水。”
三狗指著遠方,“這麼大片地,光靠老天爺下雨可養不活。”
洛森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眉頭也皺了起來。
想要發展種植業,灌溉是命脈。
這片土地附近並沒有大型的河流穿過。
他記得死士之前勘察的地圖上,在更北邊,有一條不大不小的河流。
“走,過去看看。”
三人重新上馬,朝著河流的方向馳去。
又行進了幾公里,地勢漸漸變得平坦。
眼前豁然開朗,出現了一片規模巨大的果園。
整齊劃一的隻果樹一直延伸到視線的盡頭,樹上掛滿了沉甸甸的果實,紅彤彤的。
看這架勢,再過不久就能迎來大豐收。
這片打理得井井有條的果園,與洛森那片荒蕪的土地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媽的,真是個有錢的家伙。”洛森吹了聲口哨。
他們沿著果園的邊緣繼續前行,很快就找到了那條河。
問題出在上游,一座用原木和泥土壘成的堤壩,將河道粗暴地截斷了。
大部分的水流都被引入了一條人工開鑿的水渠,蜿蜒著流向了那片廣闊的隻果園。
“原來如此。”洛森眯起了眼楮。
要讓自己的四千八百英畝土地得到充分開發,這條河的水源至關重要。
就在他凝視著那座堤壩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
“Hey!你們這些家伙在那鬼鬼祟祟地干什麼!”
洛森轉過頭,看到一個騎著高頭大馬的白人壯漢正朝他們沖過來。
那人約莫四十來歲,一臉橫肉,留著邋遢的絡腮胡,手里還端著一桿溫徹斯特連發步槍,黑洞洞的槍口直指著他們。
“GET OFF MY LAND!快從我的土地上滾開!”
農場主勒住馬,用槍口點了點他們。
洛森沒有動,他平靜地打量著對方。
“先生,別緊張,我們只是路過。”他用流利的英語問道,“請問,這片隻果園是你的產業嗎?”
那農場主顯然沒料到這個看起來像華工的年輕人會說一口如此標準的英語,愣了一下。
“沒錯,這里都是我的地盤。我問你們在這里干什麼?”
“我們剛在南邊買了塊地。”
洛森指了指南邊的方向,“看到這條河,就過來看看水源。先生,請問是你把這條河截斷的嗎?”
“是我干的,怎麼了?”
農場主下巴揚得老高,“這條河從我的土地上流過,它就是我的!我想怎麼用就怎麼用!”
“先生,你誤會了。”
洛森的笑容不變,“之前那片土地是無主之地,你截斷河流灌溉果園,這無可厚非。但現在,那片地有了主人。我們打算開墾種植,如果沒有水,會很不方便。”
洛森很客氣,象是在商量。
但這話卻象是點燃了火藥桶。
農場主勃然大怒,直接舉起了步槍。
“FUCK!我他媽就知道你們這些黃皮猴子沒安好心!”
他咆哮道,“那條河是我的!河里的每一滴水都是我的!
我不會分給你們!
我討厭華人,你們就像蝗蟲一樣,滾!
現在就給我滾!
再不滾,我就一槍打爆你的腦袋!”
二狗和三狗幾乎在同時拔出了腰間的左輪,縱馬向前一步,擋在了洛森的身前。
只要洛森一個念頭,他們就會讓這個出言不遜的家伙腦袋開花。
洛森卻抬起手,示意他們不要沖動。
他深深地看了那個暴怒的農場主一眼,笑容反而更盛了。
“別沖動,朋友。”
“你說河流是你的,那就是你的。我們走就是了。”
他帶著二狗和三狗轉身離開。
馬蹄在泥土路上踩出沉悶的節拍,三人沉默地騎行著。
“我討厭種族主義者。那頭白皮豬真是讓人惡心。”
洛森的嘴角重新勾起一抹弧度。
“你說,現在這世道這麼亂,一個快要豐收的農場,突然被一伙凶悍的匪徒給洗劫了,這听起來,很正常吧?”
二狗言簡意賅︰“正常!”
三狗也附和道︰“太正常了。”
“那就好。”
洛森輕輕一抖韁繩,馬兒重新邁開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