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詩瑤帶著那匹沒送出去的雲霧綃和一肚子憋悶離開了錦瑟院。
她一走,院子里那層無形的緊繃感似乎也隨之消散了幾分。
春桃看著桌上那匹華貴的料子,又看看自家小姐平靜無波的側臉,忍不住小聲嘀咕︰
“小姐,二小姐她……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突然來送什麼料子,還提什麼去慈恩寺,指不定又琢磨什麼壞主意呢!”
甦瑤端起微涼的茶水,輕輕呷了一口,目光落在窗外那幾株略顯寂寥的桂樹上。
“她知道近日父親對我態度有所緩和,心中不安了。”
她語氣平淡,“送東西是假,試探是真。”
“試探?”春桃不解。
“試探我的態度,試探我是否真的認命,還是……在暗中積蓄力量。”
甦瑤放下茶杯,指尖無意識地在桌面上劃動著,一絲微不可察的靈力在她指尖流轉,帶起空氣中細微的波動。
“她去慈恩寺,恐怕也不是單純為了上香。”
春桃似懂非懂,但見甦瑤不再多言,便也壓下疑惑,默默收拾起碗筷。
接下來的幾日,甦瑤幾乎足不出戶。
她對外宣稱感染風寒,需要靜養,連每日的請安都暫時免了。
柳氏派了大夫來看過,也只說是思慮過甚,氣血略虛,開了幾副安神補氣的方子便罷了。
錦瑟院的大門關得更緊了。
院內,甦瑤卻並未真正臥床休息。
突破煉氣二層後,她需要時間來鞏固修為,更需要熟悉和掌握新增的力量。
白日里,她大多時間都在打坐調息,引導著體內那縷明顯壯大了不少的靈力在經脈中循環往復,使其更加凝練、如臂指使。
到了夜深人靜時,她便開始嘗試各種低階法術。
御物術是她練習的重點。
最初,她只能勉強讓一根繡花針懸浮片刻,如今已能操控著它在房間內做出簡單的盤旋、穿刺動作。
雖然速度不快,力道也有限,但精準度卻在不斷提升。
她試著將目標換成更重的茶杯,卻依舊力有未逮,神識消耗巨大。
惑心術她也嘗試了幾次。
對象是院里一只偶然闖入的野貓。
她集中精神,將一絲蘊含暗示的靈力波動投向那貓咪,那貓原本警惕的姿態果然松懈下來。
眼神變得有些茫然,在她指定的方向走了幾步,才猛地驚醒,喵嗚一聲躥得無影無蹤。
效果很微弱,且對活物施展消耗更大,但證明了這條路是可行的。
至于那縷靈幻彩焰,隨著她修為的提升,也變得更加靈動。
她嘗試著控制火焰的溫度,從只能溫熱一杯水,到可以瞬間將一張紙箋焚為灰燼而不過度擴散。
她甚至嘗試著將一絲火焰之力附著于指尖,輕輕點在一條廢棄的帕子上,帕子接觸之處,立刻焦黑碳化,邊緣整齊。
攻擊力依舊有限,但已非吳下阿蒙。
那塊從庫房得來的白色玉佩,她一直貼身佩戴。
那絲持續的微弱清涼氣息,確實有凝神靜氣之效,讓她修煉時事半功倍。
她也未曾放棄用靈幻彩焰溫養它,每日都會抽出一段時間,用極其溫和的火焰熱力,如同文火慢炖般,一點點灼燒那些堵塞的灰黑物質。
進展依舊緩慢得令人發指,幾天下來,似乎只清理了發絲般細微的一小段脈絡,但甦瑤能感覺到,玉佩散發出的那絲清涼氣息,似乎……穩定了微不可查的一絲。
這讓她看到了修復的希望,哪怕這希望如同星火,她也願意付出百倍耐心。
期間,林詩瑤又派人來“探病”了一次,送來的無非是些尋常的補品。
甦瑤讓春桃收了,客客氣氣地打發了來人,依舊閉門謝客。
府中的流言蜚語並未停止,甚至因為甦瑤的“病”和持續的低調,衍生出更多猜測。
有說她是因為壽宴上被比下去,郁結于心才病倒的;
有說她是在以病示弱,博取同情;
更有甚者,暗地里傳她命格不好,克親克己,所以真千金一回來,她就倒了霉。
這些話語,偶爾也會透過守門婆子或春桃的轉述,飄進甦瑤耳中。
她听了,也只是淡淡一笑。
蜉蝣撼樹,夏蟲語冰。
她的目光,早已不在這方寸後宅的唇舌之爭上了。
她將所有的心神,都沉浸在對力量的掌控和提升上。
每一次靈力在經脈中順暢運轉帶來的充實感,每一次成功施展法術帶來的微末成就感。
都讓她更加清晰地認識到,這才是她安身立命、復仇雪恥的根本。
時間在潛心修煉中過得飛快,轉眼便到了約定去慈恩寺的前一日。
傍晚,甦瑤結束了一次短暫的調息,感受著體內充盈了不少的靈力和愈發凝實的神識,心中稍定。
她走到窗邊,看著天邊那輪逐漸西沉的落日,橘紅色的余暉灑在庭院里,給冷清的錦瑟院鍍上了一層暖色,卻驅不散那深植于地的寒意。
明日,便是慈恩寺之行了。
林詩瑤特意提起,絕非無的放矢。
那里等待她的,是又一個精心布置的陷阱,還是……一個意想不到的契機?
甦瑤輕輕摩挲著袖中那枚溫潤的玉佩,眸色在夕陽的映照下,明暗交錯。
無論如何,她已不再是那個可以任人拿捏的甦瑤了。
煉氣二層的修為,靈幻彩焰,以及百年修真生涯磨礪出的心智,便是她此行最大的底氣。
她倒要看看,這慈恩寺,究竟是龍潭,還是虎穴。
亦或者,是她甦瑤,乘風起勢之地!
翌日清晨,林府側門前已是車馬備齊。
柳氏帶著林詩瑤和甦瑤,在一眾丫鬟婆子的簇擁下準備出發前往慈恩寺。
柳氏今日穿著端莊的深青色誥命服,神色間帶著一絲為夫祈福的虔誠。
林詩瑤則是一身嬌嫩的鵝黃雲錦衣裙,外罩月白紗衣,發間珠翠生輝,顯然是精心打扮過。
此刻正親昵地挽著柳氏的手臂,低聲說著什麼,逗得柳氏唇角帶笑。
相比之下,甦瑤依舊是一身素淨的藕荷色襦裙,發髻簡單,只簪著那支素銀簪子。
臉上未施脂粉,神情平淡地跟在稍後的位置,如同一個不起眼的影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