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破至煉氣期一層，帶來的變化是細微卻又無處不在的。
五感敏銳了數倍，體內那縷細弱的靈力雖不能支撐她施展什麼驚天動地的法術。
卻足以讓她耳聰目明，身輕體健，連帶著思緒都仿佛被滌蕩過一般，更加清明冷靜。
清晨，甦瑤依舊按時起身。
無需春桃伺候，她心念微動，一個最簡單的清潔術作用于自身，一夜修煉帶來的些微疲憊和塵垢便悄然消散。
連帶著身上那件半舊的月白襦裙也恢復了潔淨挺括。
看著鏡中氣色明顯紅潤了些許，眼神也更加清亮的自己，甦瑤總算露出了笑容。
去主院請安的路上，她能清晰地听到遠處花匠修剪枝葉的 嚓聲，能分辨出不同丫鬟身上沾染的、來自各院的燻香氣息，甚至能隱約感知到身邊經過的僕從們或敬畏、或同情、或幸災樂禍的細微情緒波動。
這種對周遭環境前所未有的掌控感，讓她心中稍定。
前廳里，氣氛依舊有些微妙。
林承宗端坐上首，面色沉肅，看不出喜怒。
柳氏見到甦瑤，眼神復雜地閃動了一下，終究沒像往日那般立刻將目光轉向林詩瑤，只是淡淡點了點頭。
林詩瑤今日打扮得依舊精致，一身淺粉撒花羅裙，襯得她弱不勝衣。
她見到甦瑤，臉上立刻綻開一個毫無陰霾的甜美笑容，仿佛昨日那場差點將甦瑤置于死地的風波從未發生過。
“姐姐！”
她聲音清脆，帶著恰到好處的親昵，
“你來了！我正跟娘說呢，昨日都是我不好，身子不爭氣，惹得大家擔心，還讓姐姐受了委屈。”
她說著，起身走到甦瑤面前，想要像往常一樣去挽她的手臂。
眼神卻不由自主地在甦瑤異常潔淨的衣衫和瑩潤的氣色上停頓了一瞬，心底掠過一絲極淡的詫異。
這甦瑤，被禁足了幾日，怎麼瞧著……反倒精神了些？
甦瑤在她伸手過來之前，微微側身，避開了那份虛假的親熱，目光平靜地迎上她︰
“妹妹身子無恙便好。至于委屈，”
她語氣平淡無波，卻帶著一絲冷意，
“清者自清，父親明察秋毫，未曾冤枉于我，何來委屈一說？”
這話一出，柳氏的臉色頓時有些難看。
林承宗端著茶盞的手也幾不可查地頓了頓。
林詩瑤臉上的笑容僵了僵，隨即染上幾分恰到好處的黯然，垂下頭，絞著手中的帕子，低聲道︰
“姐姐還在生我的氣嗎？我知道，定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才讓姐姐誤會了……”
又是這一套。
以退為進，將自己放在受害者的位置。
若是從前，甦瑤或許會懶得理會，或是被這惺惺作態激起怒火。
但此刻，她只是靜靜地看著林詩瑤表演，神識卻如同無形的觸角，悄然延伸出去，捕捉著對方細微的氣息和情緒波動。
她能感覺到林詩瑤此刻的心跳比平時稍快，呼吸也帶著一絲刻意調整過的痕跡。
那低垂的眼眸深處，並非真正的傷心，而是一種被拂逆了意願的不悅和算計。
“妹妹多心了。”
甦瑤打斷她的話，語氣依舊平淡，
“我並未生氣，只是覺得，姐妹之間，貴在坦誠。
有些誤會，說開了便好，總比藏在心里，日後又生出些不必要的波折要強。”
她意有所指，目光若有似無地掃過林承宗。
林承宗放下茶盞，發出輕微的磕踫聲。
他看了甦瑤一眼，又看看一臉委屈的林詩瑤，沉聲道︰
“瑤兒說得不錯。姐妹之間，當以和睦為重，莫要整日里猜忌生事。”
他這話，看似各打五十大板，但“猜忌生事”四個字，落在不同人耳中，自有不同的分量。
林詩瑤咬了咬唇，不敢再多言，只低聲應了聲“是”。
請安在一種略顯沉悶的氣氛中結束。
離開主院時，林詩瑤依舊想與甦瑤同行，卻被甦瑤以“想去園中走走”為由婉拒了。
看著甦瑤帶著春桃，步履沉穩地走向與汀蘭水榭相反的方向，林詩瑤站在原地，袖中的手緩緩握緊。
她總覺得，今天的甦瑤有些不一樣。
具體哪里不一樣，她又說不上來。
似乎……更冷靜了，也更難以掌控了。
那種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神，讓她心底莫名地生出一絲不安。
不行，絕不能讓她再這樣下去！
必須盡快想辦法，徹底將她踩下去！
…
甦瑤並未真的去逛園子，她帶著春桃，繞了一段路，來到了府中庫房所在的院落附近。
這里往來僕從較多，消息也相對靈通。
“春桃，”甦瑤在一處僻靜的亭子里坐下，狀似無意地吩咐，
“我前幾日看雜記，提到一種名為‘紫須草’的草藥，據說有安神之效，模樣普通，三葉，邊緣帶細齒，府中花圃或背陰處或許能有。
你去悄悄打听一下，看看有沒有人見過，若有，采幾株回來，莫要聲張。”
春桃雖不解其意，但對甦瑤的命令從不質疑，立刻應聲去了。
甦瑤獨自坐在亭中，神識卻悄然散開，捕捉著周圍經過僕從的低語。
“……听說了嗎？前日審問，那個送點心的小丫鬟，昨夜里突發急病，沒了！”
“什麼？這麼巧？”
“噓！小聲點！管家下令不許再議論此事……”
“唉，這府里……真是越來越不太平了。”
“可不是，我瞧著，大小姐今日氣色倒好，不像受了委屈的樣子……”
“許是心寬吧，畢竟不是親生的，能留在府里已是造化……”
甦瑤听著這些零碎的信息，眸色漸冷。
送點心的丫鬟死了？
滅口？
林詩瑤的動作倒是快。
不過，這種狠辣的手段，用多了，遲早會留下破綻。
她現在需要資源，需要更多像紫須草那樣蘊含微弱靈氣的物品來輔助修煉。
林家庫房里，會不會有類似的東西？
比如一些年代久遠、沾染了地氣的玉石？
或是某些來自偏遠地域、不為人知的奇特藥材？
正當她凝神思索間，神識敏銳地捕捉到兩個熟悉的聲音由遠及近，正朝著亭子這邊走來。
是柳如夢和她的貼身丫鬟。
“……表妹你就是太心軟了！瞧她今日那副目中無人的樣子！
分明就是沒把舅舅舅母放在眼里！”
柳如夢的聲音帶著憤憤不平。
“表姐，別這麼說姐姐，她或許只是心情不好……”林詩瑤柔弱的聲音響起，帶著勸解。
“心情不好？我看她是做賊心虛！那下毒的事，分明就是她……”
兩人的聲音越來越近，顯然是要經過這座亭子。
甦瑤端坐不動，指尖卻悄然凝聚起一絲微不可察的靈力。
煉氣一層，雖不能施展攻擊法術，但若是將靈力附著于聲音之上，稍微影響一下特定對象的心神，制造一點小小的“意外”，或許可以做到。
她目光平靜地看向亭外小徑，等待著那兩道身影的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