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趙四精神抖擻地穿上那身藏藍色工裝,踩著厚底勞保鞋,準時來到了紅星軋鋼廠三車間。
經過昨天系統空間的升級擴容和整理,他感覺今天自己的底氣都足了不少。
那五百立方米的巨大空間,仿佛一個無形的甬道,讓他充滿了填滿它的沖動。
車間里依舊是一片熱火朝天的景象。機器的轟鳴聲、金屬的撞擊聲、工人們的吆喝聲交織在一起,充滿了工業的力量感。
周師傅看到趙四,笑著招呼他過去︰“趙四,來了!好,從今天起,你就是正式的二級鉗工了!按規矩,得給你分派正式的生產任務。”
就在這時,一個略帶沙啞的聲音插了進來︰“老周,這就安排上活兒了?”
趙四轉頭看去。說話的是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漢子,個子不高,皮膚黝黑,眼神里帶著點審視和不易察覺的倨傲。
他是他們組的一個老師傅,叫郭德鐵,六級鉗工,技術過硬,在車間里也算是個老資歷,但心眼不大,尤其看重資歷,對趙四這種“一步登天”的年輕人,心里早就憋著股酸氣和不屑。
“老周,我來安排?正好新軋機安排了個配套的活兒。”
雖是帶著詢問的語氣,但仿佛是不參與新軋機的工作就是不配合廠內生產任務一樣。
周師傅頓了一下,“行,那就交給你了,老鐵。”
周師傅拍拍趙四肩膀︰“好好干!有啥不懂的隨時問!”他對趙四很有信心。
郭德鐵領著趙四走到一個工位前,指著一旁堆放的幾個鑄鐵毛坯和一張圖紙︰“喏,先從這個活兒開始。加工一批連接法蘭盤的底座,圖紙和要求都在這。精度要求不低,但是平面度、垂直度都明確了要求,不難干”
趙四拿起圖紙仔細看了看。這活兒確實有難度,基準面要求刮研,幾個安裝孔的孔距公差要求很嚴,對于一般的二級工來說,算是個考驗手藝的活兒,但對他來說,只能算熱身。
“行,郭師傅,我明白了。”趙四點點頭,神色平靜。
郭德鐵不怎麼放心他這個二級工,走到工位前,掂量了一下那鑄鐵毛坯。
嘴角撇了撇︰“這活兒可有點考較人哦。平面刮研,孔距要求±5道(0.05mm),新手容易干廢料啊。趙四兒,你可得小心點,別浪費了廠里材料。”
他這話看似提醒,實則帶著點看熱鬧的意味。
趙四沒理他嘴里的陰陽怪氣,語氣不卑不亢︰“謝謝郭師傅提醒,我會仔細干的。”
郭德鐵哼了一聲,沒再說什麼,背著手溜達開了,但眼神卻時不時往這邊瞟。
趙四不再理會他,沉下心來開始工作。
他先是仔細研究了圖紙,確認了加工基準和公差要求。然後選擇合適的銼刀、刮刀、量具,擺放整齊。
他的動作並不快,但極其沉穩老練。固定毛坯,粗銼基準面,然後開始精細的刮研。
他的手臂穩如磐石,每一次刮削都力道均勻,角度精準,發出極其悅耳的“沙沙”聲。金屬碎屑均勻落下,工件表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平整光滑。
周圍幾個同樣在干活的工人很快就被這流暢得近乎藝術的操作吸引了目光。
“嘿,趙四這手藝可以啊!這刮研的動靜,听著就舒服!”
“瞧那下刀的穩勁,比有些老師傅還老道!”
“怪不得能破格定二級,是真有活兒!”
郭德鐵也听到了議論,忍不住又踱步過來,假裝檢查其他工件,眼楮卻死死盯著趙四的手。
越看,他心里越是吃驚!這手法,這沉穩,這對力道的控制,根本不像個二十歲的年輕人,倒像個浸淫此道幾十年的老鉗工!他自個兒干這活,也就這水平了!
要是趙四能听到,肯定對他說︰“呸,不要臉!老鐵你對八級鉗工是不是有什麼誤解?老鐵你還得練。”
不可能!肯定是運氣好!郭德鐵心里暗罵,臉上卻不動聲色。
趙四全神貫注,心無旁騖。刮研完畢,他用精密水平儀和刀口尺檢測平面度,完美達標。
接著開始劃線、鑽孔、攻絲。他選鑽頭、上油、鑽孔的動作一氣呵成,鑽出的孔壁光滑,孔距用游標卡尺測量,分毫不差!
不到一個半小時,一個精度遠超圖紙要求的工件已經加工完成,靜靜地放在工作台上,泛著冷硬的金屬光澤。
“郭師傅、周師傅,我干完一個了,您們看看行不行?”趙四招呼道。
周師傅早就等著了,立刻走過來,拿起工件,先是用手摸了摸光滑如鏡的基準面,又拿出各種量具仔細檢測。
“好!好!平面度優等!孔距……嘿!±2道!比要求還高了一倍多!垂直度也沒問題!趙四,你這活兒干得漂亮!太漂亮了!”周師傅忍不住大聲夸贊,臉上滿是自豪,仿佛這活兒是他干出來的一樣。
周圍的工人們也圍過來看,發出陣陣驚嘆。
“了不得!這精度,趕上老師傅了!”
“這才多久?我一個都沒干完呢!”
“服了!真服了!”
郭德鐵臉上有點掛不住了,擠過來,一把搶過工件,拿出自己隨身帶的、更精密的千分表又仔細量了一遍,結果越是測量,臉色越是難看——真的挑不出一點毛病!甚至可以說是完美!
他憋了半天,才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嗯……還行吧。年輕人,別驕傲,這才剛開始。”說完,把工件往台子上一放,黑著臉走了。
趙四看著他的背影,心里跟明鏡似的。
這老鐵,看來是盯上自己了。
但他並不在意。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一切刁難都是紙老虎。
“趙四,繼續干!就按這個標準來!”周師傅高興地吩咐道。
“哎!”趙四應了一聲,拿起第二個毛坯。
有了第一個的經驗,他後面的速度更快,手法更流暢,幾乎沒有任何停頓和失誤。
一個上午,他居然完成了四個工件,個個都是優等品!這效率和質量,讓同組的其他二級工甚至一些三級工都感到汗顏。
中午吃飯的時候,工友們紛紛圍坐過來,向趙四請教手法。
趙四也不藏私,挑些能說的關鍵點,用通俗易懂的話講解,態度謙和,讓大家好感倍增。
郭德鐵一個人坐在不遠處吃飯,听著那邊的熱鬧,味同嚼蠟。
他看著趙四被眾星捧月的樣子,心里的嫉妒之火越燒越旺。
“哼,瞎貓踫上死耗子!肯定是那批毛坯料正好趕上了!走著瞧!”他狠狠咬了一口饅頭,眼里咕嚕咕嚕的轉,“得找個更難的活兒,非得讓你出次丑不可!”
下午,郭德鐵果然開始“關心”起趙四的工作。
他不再是遠遠地看著,而是時不時就溜達過來,背著手,指指點點。
“哎,趙四,你這銼刀角度是不是有點問題?別光圖快!”
“這刮刀力道輕了!沒吃飯嗎?刮不到位精度不夠!”
“鑽孔速度慢點!傷鑽頭!年輕人就是毛躁!”
他專挑一些無關痛癢、甚至吹毛求疵的地方說事,試圖干擾趙四的節奏,給自己找點存在感。
趙四心里門清,面上卻依舊客氣︰“謝謝郭組長指點。”
該听的听,不該听的左耳進右耳出,手下動作絲毫不亂,工件質量依舊穩得可怕。
郭德鐵的“指點”就像拳頭打在棉花上,毫無作用,反而讓周圍工友看他的眼神都有些異樣了。
下班鈴響,趙四完成了最後一個工件的檢測,再次優等。
他收拾好工具,和周師傅打了聲招呼,準備下班。
郭德鐵看著趙四離開的背影,又看看工作台上那堆無可挑剔的工件,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小子,別得意太早……”他低聲自語,心里已經開始盤算更陰險的招數,“下次……下次一定讓你好看!”
趙四走在回家的路上,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他感受著身體勞動後的微微疲憊和老鐵那吃癟的樣子,嘴角微微上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