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上講壇的方寧也不是普通武夫的打扮,而是一身的素色學士長袍,配上他長身如玉的氣質,倒也是玉樹臨風風流倜儻。
    “方小友,今日你要講的‘新學’,莫不是些水車如何轉、石子如何飛的雜談?”
    崇文書院教師隊伍當中一個老山長開口,語氣帶著幾分居高臨下的審視。
    “老夫並非輕視這些,只是崇文書院乃育人之地,當以經史為本,雜談恐誤人子弟。”
    這話一出,講經堂內頓時安靜下來。
    方寧沒急著反駁,只是走上講台,對著下面給自己當助手的胡連招招手。
    胡連馬上把準備好的道具拿了上來
    方寧先是拿出了一個小木頭樁子固定在桌子上,然後拿出一根堅韌的小竹竿,架在了木頭樁子上,形成一個簡單的杠桿。
    方寧拿起一顆石子,放在短竹竿的一端,再用手指輕輕按長竹竿的一端,石子瞬間被撬了起來,石子瞬間彈飛起來,飛得極高。
    “各位老師以為,這是雜談?”
    方寧穩穩地接住了墜落而下的石子,環顧四周。
    “就像這根竹竿,舊說能撬物,卻不知為何短端放石,長端按手,便能省力。就像書院外的水車,舊說水能轉,卻不知為何葉片要斜著裝、輪軸要選粗木。”
    “這些不是‘雜談’,是能讓農人省力,讓工匠造好物,讓戍卒少流血的有用之學。今日,我便給諸位講一講,這些有用之學的道理。”
    話音剛落,周巡忍不住喊了一聲好,隨即意識到失態,又趕緊捂住嘴,但奇怪的是,自己的父王投過來的目光並不是嚴厲,而是溫情。
    溫吞率先鼓起掌來,大聲叫好。能夠在崇文書院里肆意妄為的,除了他溫夫子,還真就找不到別人。
    講經堂內外的學子開始竊竊私語,眼神里多了幾分好奇。
    白令海的眉頭皺得更緊,卻沒打斷方寧。
    方寧放眼看去,看到的都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神,而是想看自己笑話的目光。
    這些目光這些眼神,方寧有信心在這一堂課後,讓大部分都變成自己的迷弟。
    方寧微微一笑,沖著周巡招招手︰“周巡,你上來一趟。”
    周巡十分的高興,高舉起自己的手,向著講壇走去,剛走了一半,才想起來沒有請示自己的父王,急忙轉身,卻發現周振對他微微的頷首。
    周巡轉身,興高采烈地站上了講壇。
    方寧轉向側案的常山王,語氣恭敬卻不局促︰“再勞煩王爺借一位武士。”
    周振抬了抬手,身後立刻走出一名黑甲武士。
    這武士足有八尺高,肩寬背厚,黑甲下的肌肉線條清晰可見,光是往那一站,便透著股生人勿近的悍氣。
    他走上講壇,與周巡並肩而立,兩人的體型差距瞬間拉滿。
    武士的肩膀比周巡寬出近半,手臂粗得能抵上周巡的小腿,連手掌都比周巡大一圈。
    方寧指著兩人,聲音傳遍講經堂內。
    “諸位請看,周巡體弱,武士孔武,若讓二人往天空投擲同一塊石子,諸位覺得,誰扔得更遠?”
    “自然是武士!”
    下面的學子幾乎異口同聲,連幾位閉目養神的山長都睜開了眼,看向講壇的目光帶著幾分“少年人妄言”的淡漠。
    白令海捋了捋胡須,緩緩道︰“力有大小,形有強弱,此乃天道常理,方小友莫不是要違逆常理?”
    方寧沒反駁,只是沖胡連點頭示意。
    胡連和夜魅馬上上道具,很快送上來了一根一米多長的粗竹竿和兩塊大小相同的石子。
    方寧對周巡說道︰“你听我指揮,一會兒你站在竹竿這頭,雙手按在桿上。這位武士,你站那頭,單手拿石子,像平常扔東西一樣扔出去就行。”
    說著,他讓胡連上來幫忙,在講壇中央擺了塊半尺高的木墩,將竹竿架在木墩上,讓周巡這邊的竹竿長出近一倍。
    “周巡,你把石子放在較短的竹竿末端,一會兒我喊放,你就往下按竹竿,用盡全力就行。武士,你也是,听到我的口令,一起向著遠處拋石子。”
    周巡依言照做,雙手死死攥住竹竿長端,掌心都沁出了汗。
    武士則拿起另一塊石子,站在與周巡同等的位置,眼神里滿是不以為然。
    “預備——放!”
    隨著方寧一聲令下,武士猛地揚手,石子如流星般飛出去,落在講經堂外的空地上,眾人目測,約莫有十丈多遠,也就是100多米。
    幾乎同時,周巡雙手狠狠往下按竹竿。長端的竹竿被按得彎成了弓形,竹竿短端放置的石子瞬間彈起,劃過一道陡峭的拋物線,越過了武士扔出的石子落點,還往前多飛了20多米,才“啪”地一聲脆響砸在地上。
    “啊?”
    講經堂內外瞬間響起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
    學子們紛紛涌到門口,指著地上的石子,交頭接耳地議論起來。
    “真的更遠!那個小子竟然扔得更遠!”
    “那竹竿到底是什麼門道?怎麼一按就有這麼大勁?”
    溫吞拍著大腿喊道︰“好!不愧是老夫的好兄弟!這就是老夫的好兄弟!”
    “哼,不過是假手外物罷了。”
    一聲冷斥突然響起,說話的是坐在右側的一個白發老夫子。
    “此等伎倆,與弩箭借機括發力何異?君子當憑己力行事,借外物者,技也,非道也,算不得真學問!”
    這話一出,講經堂內的議論聲頓時小了下去。
    不少學子覺得李山長說得有道理,紛紛點頭。畢竟在他們看來,靠竹竿發力,確實是“取巧”。
    方寧看向老夫子,語氣平靜卻帶著鋒芒。
    “老夫子說這是‘技’,非‘道’。那晚輩斗膽問一句,山長可知這竹竿為何能讓周巡省力?投擲的石子比孔武有力的黑甲武士更強?為何架在木墩上按長端,石子便能飛得更遠?這其中的道理,老夫子能講得清嗎?”
    老夫子長臉色一沉,顯然沒料到方寧會反問,他頓了頓,沉聲道︰“理在‘君子不器’!鑽研這些器物之術,只會讓人耽于技巧,忘了仁義之本,此乃舍本逐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