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KE

6 LIKE

類別︰玄幻魔法 作者︰休屠城 本章︰6 LIKE

    黎可每天上班時間十個小時,下班抬腳就走,絕不拖泥帶水。

    小城市很多工作都是單休或者月休,特別是服務行業,黎可也是每周末休息一天,休息日的第一件事就是睡懶覺,務必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再精心收拾一番,領著小歐出門。

    她帶小歐去了淑女那。

    淑女的理發店名叫“紳士淑女理發屋”,開在居民社區的商業街里,是家門面不大的夫妻店。

    淑女老公不叫阿紳叫阿森,兩人以前是發廊同事,後來辭職自己開店,夫妻倆靠著多年積累的手藝和社區人氣,理發店生意還算不錯,又攢錢在旁邊小區買了房,生了一兒一女,是她們這幾個朋友里,把日子過得最順順當當的人。

    大概兩三歲起,小歐的腦袋就被淑女阿姨一手掌握,小時候的發型從不重樣,油頭狼尾劉海碎蓋小辮輪番扮帥,上了小學才收斂,每個月來剪一次小寸頭。

    小歐先剪完頭,淑女叮囑他去樓上家里玩,弟弟妹妹都在家。淑女家孩子比小歐小幾歲,從小一起長大,最喜歡小歐哥哥。

    “去吧,去跟弟弟妹妹玩。”黎可滿腦袋發夾,伸手捏捏小歐的臉,“待會給你們點漢堡薯條吃。”

    小歐穿印花小襯衫和牛仔褲,眉眼純澈,圓圓的腦袋,既帥氣又漂亮的小男孩,點點頭,沒忘提醒黎可︰“弟弟妹妹喜歡吃蛋撻。”

    黎可笑說知道,淑女把黎可的手拍開,揉著他的腦袋摁進懷里︰“你這小家伙啊。”

    真不知道怎麼疼他是好。

    阿森領著小歐去家里,淑女禁不住感慨︰“小歐真乖,我真恨不得拿家里兩個小兔崽子換你這一個,真是太招人喜歡。”

    “就是太乖了。”黎可支頤,歪著腦袋,“我真奇怪我怎麼能生出這種小孩來?你看我以前多叛逆,結果倆歪脖子樹結了個根正苗紅的瓜,簡直是兩模兩樣。”

    淑女笑道︰“咱們那會也沒多叛逆,就不懂事罷了,誰還沒個青春期。講不定老天爺補償你呢,讓你後半輩子少操點心。”

    黎可搖頭笑笑。

    她上次來還是巧克力色波浪卷,這次要換個半長不短的齊肩披發,挑了半天色卡,染個煙燻灰。

    “這個色洋氣,我給你漂兩遍,染出來像混血,你隔一陣來做個護理,頭發也不毛躁。”淑女攏攏她的頭發,“就是色太淺,你上班可能不合適。”

    黎可說沒事,淑女再問她這陣子在做什麼,黎可也沒說,換了個話題︰“會員卡里還有沒有錢?”

    “錢還多著呢,你別管。”

    黎可對著鏡子左顧右盼︰“親兄弟都要明算賬,你別跟我客氣,我跟我媽每次又燙又染又剪的,小歐每個月都來剪頭,一年也不少錢。我再充幾千塊吧。”

    淑女說不要︰“你省點吧,別照顧我了,我記著賬,沒錢再跟你講。”

    “行,你記著啊,待會把卡里余額給我瞧瞧。”

    想起點什麼,黎可又摸摸淑女的手,“你干活多戴手套,勤抹護手霜,我剛買了一大盒護手霜,有十幾支,分你幾支。”

    “你買那麼多護手霜干嗎?平時也不做家務不干活的。”

    黎可笑道︰“打折嘛,屯著慢慢用唄。”

    做完頭發,黎可在淑女家蹭了頓飯,帶著小歐回家。

    傍晚六七點,天尚未黑透,華燈初上,路邊店鋪燈紅酒綠,人行道樹木高大茂盛,老城區樹老人更老,不少居民樓的一樓原先都是車庫和雜物間,改造後給腿腳不便的老人住,這會都三三兩兩地聚在路邊聊天。

    街坊鄰里高談闊論,家長里短,再不約而同地抬頭盯著黎可的新發色,看她攬著小歐上樓。

    關春梅和黎可不是這里的原住戶。

    房子現在是關春梅的,原先也不是——十幾年前關春梅有個老相好,黎可喊他黃叔,關春梅和黃叔同居了幾年,日子過得吵吵鬧鬧,後來兩人分手,關春梅跟黃叔掰扯錢的事情,黃叔索性把這套空置多年的老房當補償,轉給了關春梅。

    關春梅搬進來的幾年後,黎可帶著幾個月大的小歐回來,一家人才住到了一起。

    樓下麻將館人氣興旺,關春梅是麻將館常客,閑時麻友們聊起坊間八卦,關春梅一慣不愛搭腔,但都是住在附近的鄰居,日子久了都熟悉,大家不太當著關春梅的面說事,私下總有閑言碎語,說起這家人——

    好賭的外婆,妖嬈的媽,沒爹的兒子,破碎的家。

    典型的不正經人家。

    外婆就不提了,歲數也不老,沒事就泡在麻將館里搓麻將,女兒年紀輕輕帶著孩子住在娘家,孩子爹從來沒見過、也從沒提起,也不曉得做什麼工作,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五顏六色的頭發和花里胡哨的指甲,守在樓下的男人隔三差五就換面孔,跟采花蜜的蜂群似的。

    黎從來不管別人的目光,她不好說自己正不正經,但她穿個黑不溜秋的破T恤大短褲出門,就這樣還有人覺得她不正經,蠻蠻說她氣質太邪,跟溫柔賢惠此類特征背道而馳。

    關春梅倒不管黎可穿衣打扮,她自己年輕的時候也愛美,何況黎可模樣身材擺那,套麻袋都好看,只有話講︰“外頭人都當是花花腸子,誰知道里頭清湯寡水,白瞎了那麼多男的追上門,冤不冤。”

    還是攛掇她找個男人結婚。

    黎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在滿坑滿谷的衣櫃里翻來翻去,把那些過時的骷髏頭T恤、破洞衛衣、爛牛仔褲,寬松運動服都拎出來往床上扔︰“媽,你把衣服疊疊,我以後要穿這些。”

    關春梅絮叨夠了,伸手給她收拾︰“你老實跟我講,你做的什麼家政?這都老阿姨干的活,年紀輕輕的,好端端地做這個……”

    “做家政怎麼了。”黎可仰頭叉腰︰“人家有錢又大方,願意給錢就行了,就不願意要你們這種嘮嘮叨叨的老阿姨,就想找我這種年輕有素質的小保姆。”

    “有錢人更講究素質,你看你的這些衣服,還有你這頭發,哪個雇主能受得了?”

    “巧了。人家還不僅有錢又大方,還是個瞎子,我就算不穿人家也看不見,還管我染什麼頭發,穿什麼衣服。”

    “你跟何勝就瞎糊弄。”關春梅一邊疊衣服一邊嘀咕,“就你這脾氣,干得了伺候人的活?要真有這能耐,還不如找個有錢老公伺候。”

    黎可長嘆一口氣,無奈朝天翻白眼。

    .

    過了愜意熱鬧的休息日,第二天黎可打著哈欠推開那扇暗紅色的門,回歸寂靜世界。

    黎可早上出門,幾乎是刷完牙洗把臉就走,戴棒球帽,嘴里嚼著口香糖,抱著手,穿件破成乞丐服的灰色衛衣,唯一的時尚感是衣服的破洞露著半個肩膀,闊腿褲走路帶風,到了白塔坊後先蹲下來看兩分鐘Lucky啃磨牙肉干,再洗手挽袖開始干活。

    她也沒想過賀循一個人在家都怎麼過,家里看起來還是干淨又冷清的樣子,不過廚房的垃圾桶里有空牛奶盒和食品包裝袋,冰箱里的牛排和蘆筍被消耗,這證明他自己能搞定一日三餐,自理能力出乎意料,讓人刮目相看。

    廚房雖然看著潔淨,但也有小問題,比如灶台的油漬明顯存在,堅果碎末殘留在台面和地板,桌上積存的水痕,眼楮看不見的人,即便擁有再智能的家電和良好習慣,也沒有辦法徹底清理這些細節。

    家里的日常消耗品都是定期訂購再送貨上門,每周一上午會有生鮮公司派送有機果蔬和肉禽蛋奶,黎可把這些東西分類整理再按要求放置,有時還會有一些別的包裹送來,比如…… 一些藥品和私人信件。

    這些東西都要送到書房。

    賀循每天有很大一部分時間都待在書房。

    書房闊大,屋子色調是那種老式帶黃底的黑白調,能看得出家境殷實的書香氣底子,藏書極多,靠牆而立的大書櫃彌漫著舊書頁的油墨氣息,用料扎實厚重的長條書桌,典雅的山水屏風和復古刺繡單人沙發,幾扇鐵藝格子窗,窗外是蓊郁幽靜的綠景。

    只是素色竹紋窗簾永遠掩著,屋內暗沉沉的不辨方向,黎可有一次進書房打掃,不知道屋里有人在,差點被趴在門口的Lucky絆一跤。

    唯一的光源是亮著的電腦屏幕。

    賀循通常坐在書桌前“看”電腦——那種錯覺總是嚇人一跳,但仔細辨認,說是看,發亮的屏幕好像對他毫無用處,那雙漆黑的眼楮從未對著屏幕,而是專注著敲擊鍵盤,電腦里傳出機械音的語速極快,快到沒有人能听清那在讀什麼。

    長條書桌擺著不少東西,各種電子設備和日常雜物有序擺在一側,打印機和碎紙機在另一側桌角,電腦旁邊是架黃銅底座的綠台燈,水杯擱在台燈下,那台燈因為過于漂亮而格外顯眼,以至于黎可總在琢磨,他連燈都不需要開,甚至無需拉開窗簾,那書桌上為什麼還需要擺一盞台燈?

    沒等黎可站在那琢磨明白,鍵盤和電腦的聲音突然暫停,男人的指尖停頓在鍵盤上方,但臉龐已經偏轉到她的方向。

    黎可笑眯眯地把東西遞過去︰“剛才送貨員送過來的包裹,我拆開了,好像是一些藥品,還有您的幾封信。”

    “多謝。”

    嗓音雖有距離感,但黎可已經對這種冷淡免疫,電腦屏幕的熒光照著他的五官輪廓,被陰影包裹的光亮中,低垂的眉眼格外溫順平靜。

    黎可把東西放在他手邊,目光掃過台燈︰“水杯空了,我給您倒杯水。”

    端著水杯出去,順手把桌上的水漬擦掉,再折回書房,書桌上的台燈已經被擰亮。

    信件被裁紙刀拆開,紙張平攤在桌面,他用台燈補光,手機攝像頭替代了眼楮,讀屏軟件似乎在掃描信上的文字,而後轉為讀屏。

    黎可挑眉,閉上了想說話的嘴,把水杯擱在原先位置,轉身下樓去做飯。

    午飯按菜譜做,清炒菜心、番茄炖牛肋條、蝦仁豆腐和蓮藕素湯,外加一碟餐後水果。

    黎可吃飯的位置在廚房島台,賀循則在餐廳,家里進食氣氛沉悶,兩人每天來回字眼無非“您請”和“謝謝”此類,說多了都膩煩,只有Lucky閃著大眼楮來回張望,逗起來還有點樂趣。

    “黎姐。”

    賀循開口喊“黎姐”的時候,黎可壓根沒反應過來,等回過神來差點被嘴里的湯嗆住,忙不迭︰“咳咳咳……嗯?”

    “請給我一個勺子。”他說。

    擺在餐桌的只有筷子,黎可忘記了拿勺子。

    黎可想起,“哦”了一聲,從高腳凳上跳下來,拉開放餐具的抽屜,拿了把餐勺過去,而後一眼看見濺在餐桌的碎豆腐塊,還有他衣領的油漬。

    蝦仁豆腐,他用筷子夾不起來。

    賀循十七歲出國念大學,自己獨自住在校外公寓,幾年後畢業回國,彼時賀菲正和相戀多年的男友談婚論嫁,住在家里籌備婚禮,又逢大哥賀邈和前妻鬧分居,也搬回了父母家,因此賀父賀母讓賀循回家里別墅住,正好一家人團聚。賀循笑說不願,家里人來人往,哥哥姐姐成日吵鬧拌嘴,他更願搬去公寓獨自生活,自己隨心所欲。獨立,意味他對自己的生活有完全的控制欲。

    失明,意味著把他要把生活的控制權交給他人。賀循並不願意。

    吃飯——即便看不見,盤中具體食物可以憑借固定食譜預知,或者聞到氣味,再不濟伸手去觸,以確保知道自己吃下的是什麼。

    在最開始的時候,吃飯也要學習,和兩歲的奕歡奕樂一起學著用勺子,潔淨和尊嚴並不能同時存在,撈不起的食物,送不到嘴的位置,蹭在臉頰的飯粒,灑落衣服的湯汁,掉在桌面的殘渣,漸漸過度到現在可以握住筷子,嫻熟坦然地進食。

    蝦仁豆腐不是非吃不可,只是這幾年除了看病治療外,所有的精力都在摸索著學習走路、穿衣、吃飯,像個正常人一樣生活。

    可有的時候,做不到的依舊做不到。

    “抱歉。”黎可咧開唇角陪笑,把餐勺放在他手邊,“剛才忙忘了。”

    “沒關系。”賀循雙手平攤在餐桌,骨節分明的手,修剪得圓潤整齊的指甲,指尖沾著油湯和番茄醬,那是筷子挾不住用手協助的痕跡,他面無表情,低沉的語氣甚至比冷淡還要低一個溫度,“下次不要忘記。”

    她淡淡瞟他一眼,又把嘴閉上。

    關春梅別的話對不對還有待考量,但黎可伺候不了人這件事,還真說對了。

    這工作其實有點兒膩煩。

    黎可對做飯沒什麼興趣,純粹滿足生存需要,現在每天一日三餐,身上都飄著一股油煙味。她做番茄炒蛋、可樂雞翅、紅燒排骨這些家常菜味道很好,做費事費力的硬菜還缺點火候,最討厭做的菜是茭白炒三絲,可這菜譜老愛讓她切絲,萵筍絲土豆絲黃瓜絲藕絲,回回切得黎可火冒三丈。

    家里無聊得要命,黎可每天足不出戶,除了做飯就是洗衣服打掃衛生,成天沾一身灰,穿什麼衣服都是白搭,門鈴永遠只有送貨員摁響,其他訪客就是定期來修剪花園的園丁和全屋深度清潔的家政工,哦,對了,那個園丁來過一次,還是個啞巴。

    一整天沒人聊天說話,黎可撐著腦袋坐在院子里看花,把口香糖吹得啪啪響,只有Lucky搖著尾巴從樓梯上下來,咧著嘴筒子對她笑。

    “他怎麼都不帶你出門?”黎可撓撓Lucky的下巴,“導盲犬不就是出門用的嗎?你不覺得無聊哦?”

    Lucky眯起眼,仰起腦袋任她撓癢。

    “這也太浪費生命了。”黎可把Lucky拖進懷里,找濕巾給它擦臉,又去找梳子要梳毛,嘀咕,“陶淵明隱居都沒這麼畫地為牢。”

    膩煩歸膩煩,怎奈人家付錢爽快。

    月底最後一天是發薪日,黎可正好趕上,雖然上班時間並不長,但曹小姐發的工資比預料中的多,直接按月工資的比例給她折算,為了補償每周單休的辛苦,另外還給了幾天的帶薪休假和所有節假日的三倍工資。

    她心甘情願為錢賣命。

加入書簽 上一章 目 錄 下一章 加入書架 推薦本書

如果您喜歡,請把《LIKE》,方便以後閱讀LIKE6 LIKE後的更新連載!
如果你對LIKE6 LIKE並對LIKE章節有什麼建議或者評論,請後台發信息給管理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