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舒問︰“我能進去嗎?”
顧鈞雖不想她進自個的屋,可還是讓了路。
林舒走進了他的屋子。
顧鈞的屋子里比她那屋還空寥寥的,就一張床和一張放油燈的凳子,只是晚上了,他也點沒點煤油燈。
還真能省。
他的棉被和衣服都是放在床上,連張桌子都沒有。
該不會她那屋的桌子,原本是放在他屋子里的吧?
“你要說什麼事?”顧鈞轉頭看向進入了他地盤的女人。
即便已經猜到了,還是再問一遍。
林舒將油燈也放到了凳子上,朝床邊努了努嘴示意他過去。
顧鈞皺著眉朝著那邊挪了幾步,在床沿邊上坐下。
林舒道︰“給你松松肩。”
顧鈞正要站起,一雙縴細的手就按在了他肩膀上。他一愣,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她用力摁回了床上。
林舒摁到他的肩,驚嘆道︰“你這肩也太硬了,堵塞得很嚴重。”
說著就用暗勁按捏。
她以前坐辦公室坐久了,肩頸和腰背都會酸脹疼痛,。
顧鈞听著她說的話,喉結不自覺上下滾動,不止肩膀硬實,全身都跟著緊繃。
因著沒有先前一塊造人的記憶,所以和女人這麼待在一個屋子里頭,還是頭一回。
林舒看到他的坐姿板正,腰身也繃直著,她一下子沒忍住調侃︰“我又不會吃人,你這麼緊張做什麼?”
調侃後,林舒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他們還沒那麼熟,這玩笑話倒顯得曖昧了。
她一下子沉默了。
顧鈞也是一默。
他們兩個,要真會吃人,也是他比較像吃人的那個。
他不自在道︰“隨便按幾下就得了,過幾天就不疼了。”
林舒清咳了兩聲,道︰“那不行,你現在要是不在意,以後老了,很容易骨質疏松的。”
顧鈞微微凝眉。
這骨質疏松是什麼?
顧鈞也沒太懂,他注意力都在肩上。
她看起來瘦瘦弱弱的,像沒什麼勁的人,可按下去卻出乎意料的精準,力道也大,幾下就摁到他的痛點上。
又痛又舒爽,拒絕的話也就被堵在嘴邊。
顧鈞閉上了嘴,也閉上了眼。
享受時,心下疑竇又起。
自從上回在縣城見了她到現在,她似乎真的和以前不一樣了。
以前壓根就沒想過能和她平和相處,更別說他們現在還待在同一個屋子里帶著,她甚至還給他揉肩。
這些事擱在以前,壓根就不可能。
正在思索間,她的手落在他的後脖頸上,一捏,他的腰身也跟著她的動作挺起,膝上的手暗暗收緊成拳。
顧鈞以前從來不知道,自己的脖子這麼敏感。
林舒感覺他忽然又緊繃了起來,邊放輕了力道,邊問︰“這位置很疼嗎?”
顧鈞︰“沒。”
他暗暗呼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放松。
大概過了十幾分鐘,林舒摁得有些累了,松開手想歇一會。
這時,顧鈞忽然開了口,問出了心底的疑惑︰“你為什麼忽然變了?”
林舒一下子就明白他問的是什麼。
心說他可算是問出來了。
顧鈞既不傻也不瞎,她變化這麼大,怎麼可能注意不到?
她一直等著他攤牌呢。
林舒揣著明白裝糊涂︰“什麼變了?”
顧鈞睜開眼,望著油燈昏黃的燈芯,說︰“性子變了。”
林舒聳了聳肩,解釋︰“想明白了而已。”
“嗯?”顧鈞不解什麼想明白了。
林舒︰“我能不能回城還得另說,我吃你的住你的,我不干活你也願意養著我,之後生了孩子,還得坐月子,帶孩子呢,我也不是個傻的,肯定識時務。”
這說辭合情合理,林舒壓根就不擔心他不信。
顧鈞聞言,心下恍然。
原來是她自己和自己妥協了,也終于知道得靠著他了,難怪這些天改變這麼大。
這時,外邊忽然傳來敲門聲。
林舒嘀咕道︰“是不是春芬她男人過來了?”
顧鈞猜測是大滿媳婦已經和她說了母雞的事,也就沒解釋,說︰“我去開門。”
顧鈞提著油燈出去,林舒也趨步跟著出去。
走到廊下,她就沒有再過去。
顧鈞打開門,大滿便做賊似地進了院子。
他看到屋檐下的影子,愣了一下,小聲問︰“你媳婦怎麼還不睡?”
顧鈞應︰“還不困。”
大滿也沒繼續打听,而是把籃子和雞塞給了他,說︰“一斤二兩的雞肉,母雞三斤三兩。”
前邊太黑,林舒看不清楚,卻能听到“咕咕咕”的叫聲。
顧鈞與大滿道︰“你等我會。”
顧鈞把老母雞放到了地上,拿著一塊用荷葉包著的雞肉走了過來,給到林舒︰“一會兒把肉放到水盆隔水放著,明天一早就炖雞湯。”
顧鈞瞧得分明,听到炖雞湯時,她的眼楮噌地亮了一下。
他收回視線,從她身邊走過,進屋拿錢。
給了錢後,大滿就趁著夜色回去了。
人走後,顧鈞用草繩綁老母雞的腳,拴在了茅房里邊。
林舒問他︰“這雞肉和老母雞總共花了多少錢?”
顧鈞︰“鄉下老母雞都是一塊錢一斤,攏共花了四塊五。”
林舒倒抽了一口氣。
她全部的家當加起來也就幾毛錢。
“這也太貴了,怎麼不從小雞仔開始養?”
顧鈞道︰“過些天我去問問誰家要孵小雞,拿幾個回來養著,等你坐月子的時候,剛好可以殺。”
林舒要回屋時,顧鈞喊了她︰“等會兒。”
林舒疑惑地等了一會後,就見他從屋子里又拿了一塊布料出來。
林舒詫異,他怎麼忽然又爆物資了?
顧鈞把布給了她,說︰“反正你也在家,閑著也是閑著,正好可以給孩子做張小被子,棉芯我再另外想辦法。”
林舒接了過來,問出心里的疑問︰“你就不怕我寄回家去了?”
顧鈞聞言,如她所想地皺起了眉頭。
他說︰“你要真舍得孩子受寒受凍,那你就寄回去吧。”
說完這話,他就轉身回屋了。
其實顧鈞也在賭。
賭她是真的改變了。
這些天她的變化,他都看在了眼里。
他想借這個機會確定一下,她是不是真的改變。
這布她要是沒忍住寄回家去,那她之前的都是裝的。
若真給孩子做了被子,那就是真的沉下心來過日子的。
*
顧鈞也不是鐵打的,這段日子大概是太累了,今日早間醒來得比平時晚了半個多小時。
他醒來時,天色也快大亮了。
顧鈞從床上坐起,坐在床沿緩神,習慣性地抬手捏脖子時,似乎感覺到了不同,動作忽然一頓。
他嘗試性地扭了扭脖子,好像沒有那麼酸脹疼痛了。
她只是捏了會,竟然真的管用?
顧鈞右手手掌摁在左肩上,手臂扭動時,酸脹的感覺確實輕了很多,他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眼里好像也有笑意。
他站起走出屋子。
林舒早就起來了,看見人,就朝著他笑著打了聲招呼︰“早。”
顧鈞罕見地也回應了聲“早”。
林舒得了回應,笑容更燦爛了。
住在同一個屋檐下,關系融洽很重要,這樣才會相互幫助。
當然了,和顧鈞比起來,身懷六甲的她更需要幫助,她肯定得搞好關系。
打了招呼後,林舒回廚房看火熬雞湯。
切了幾片姜扔進鍋里,再用小火慢慢燜。
顧鈞洗漱後就去打理菜地了。
家里還有菜,林舒這幾天都不需要出門。
她琢磨著,等再養幾天,她再去地里幫忙澆水,除草。
這些天又是雞蛋又是魚,補給了營養,她感覺身體比剛穿來那會好很多。
剛穿來的那幾天頭重腳輕,身體疲憊感也重,到現在,這些癥狀也漸漸地消失了,再過幾日,也是能做些不會太累人的活。
林舒熬了雞湯後,就擇了幾張蔫吧的菜葉,切碎喂雞。
顧鈞在茅房里放了一節對半切的大竹筒,成了兩個放水放雞食的槽子。
林舒才將菜葉子放到竹槽里,老母雞一點也不認生,直接就啄了起來。
她蹲在旁邊看著,心想它什麼時候能下蛋。
來這個時代不過才小半個月,她都覺得自己已經可以適應這個時代的節奏了。
她沒有太多的時間來傷春悲秋,也不敢花太多時間傷心,怕自己想太多,鑽進死胡同里走不出來。
看了一會後,听到牆外有敲敲打打的聲音,她扶著腰站起,出了外邊查看情況。
她走出院子,繞著牆走,走到茅房的牆外,就看到顧鈞在蓄污池口上放了木板,現在正在蓄污池圍竹柵欄。
這蓄污池在外邊,總得防著有人不看路,踩空掉池子里。
林舒問他︰“茅房中午就可以用了?”
顧鈞點了點頭︰“等晚上回來,我再把雞舍修一修。”
林舒感慨,他眼里哪哪都是活,真的一點也停不下來。
*
中午顧鈞下工回來,坐到飯桌上,林舒就給他舀了一大碗雞湯,底下還有半碗雞肉。
林舒︰“雞肉是昨晚就拿來了,放了一個晚上,所以中午得一頓全吃了。”
他這天天不要命的干活,也得好好補補。
顧鈞看了自己碗里的肉,又看了眼她的碗。
林舒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忙道︰“我夠吃,夠吃。”
顧鈞這才端起碗開吃。
林舒也端起碗,小口小口地喝著湯。
這老母雞估計也養了一年多,所以熬出來的湯特別鮮美。
林舒特別珍惜這碗湯。
畢竟在八十年代到來之前,吃雞肉還是件很奢侈的事情。下一回再喝到這麼鮮美的雞湯,估計要等到坐月子的時候。
雞湯鮮美,雞肉就老了些,嚼著有些費勁。
吃完後,顧鈞也不歇了,把先前養雞的雞舍做簡單修補過後,將雞放到了雞舍里,空出茅房使用。
這弄好了,也到了上工的時辰。
林舒等顧鈞走了,才去新搭好的茅房體驗了一下。
顧鈞搭建的茅房和生產隊的旱廁不同,一條坑道直接通往牆外邊的蓄污池。上了茅房後,水一沖就可以了。
顧鈞甚至還用了些巧思,在坑道兩邊的地上做了竹把手,她起來時也可以借力。
不管是從方便性、安全性,還是衛生和通風來說,這茅房和生產隊的旱廁對比,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最重要還是晚上有三急,也不用憋到天亮了。
這麼重要的事解決了,林舒整個人都倍感舒暢。
也辛苦顧鈞了,接下來這些天,她肯定得幫他多松松骨。
他那麼拼命,可別真的三十來歲就肌肉勞損了。
那麼流暢好看的肌肉,要是真勞損了,怪可惜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