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浩緊緊盯著丹鼎門長老那張歷經滄桑卻不失風韻的臉龐,試圖從那平靜如水的表情中窺見一絲情緒的漣漪。會客廳內檀香裊裊,牆上懸掛的丹道祖師畫像在氤氳煙氣中若隱若現,平添幾分莊重肅穆。
丹鼎門長老不疾不徐地放下手中的青瓷茶杯,杯底與紫檀木桌相觸發出清脆的聲響。她目光平靜無波,與魏浩灼熱的視線在空中交匯,緩緩開口,聲音帶著常年煉丹特有的溫潤︰“魏浩,此事事關重大,容我再考慮考慮。”
魏浩心中一沉,面上卻不露分毫驚色之情,只是微微頷首︰“長老慎重考慮,晚輩靜候佳音。”他起身行禮,動作標準得挑不出一絲錯處,轉身時玄色衣袂在空氣中劃出一道利落的弧線。
就在他即將邁過那道雕著百草紋樣的門檻時,腳步猛地頓住。這一刻,他腦海中閃過靈劍宗掌門殷切的目光,閃過萬魔殿肆虐時生靈涂炭的景象,更閃過若此事不成,聯盟將面臨的艱難處境。
他驟然轉身,衣擺帶起一陣微風,目光如出鞘利劍般直直射向端坐原處的丹鼎門長老︰“長老,請再給晚輩一點時間,容晚輩再為長老剖析其中利弊。”
丹鼎門長老微微挑眉,眼底掠過一絲詫異,似是沒料到這年輕人竟有如此膽魄。她沉吟片刻,終是抬手示意︰“請坐。”
魏浩重新落座,背脊挺得筆直,深吸一口氣,將翻涌的心緒盡數壓下。他清楚地知道,接下來每一句話都至關重要。
“長老明鑒,”他聲音沉穩,字字清晰,“若丹鼎門加入聯盟,在丹藥資源獲取上,將迎來前所未有的機遇。聯盟中的靈劍宗所在天劍山脈,靈氣充沛,孕育了無數外界難尋的珍稀靈草——三百年一開的月華蓮,只生長在絕壁上的龍涎草,還有那傳聞中能助金丹修士突破瓶頸的九轉靈參……”
他刻意頓了頓,見長老指尖無意識地在杯沿摩挲,心知這話說到了點子上,這才繼續道︰“以往因門派之隔,這些靈草丹鼎門難以獲取,加入聯盟後,各派資源互通有無。更不用說,星辰閣擅長推演天機,能精準卜算靈草生長之地與成熟之時。有他們相助,丹鼎門何愁尋不到那些早已絕跡的煉丹聖品?”
魏浩身子微微前傾,語氣愈發懇切︰“如此一來,丹鼎門珍藏的那些因材料稀缺而近乎失傳的高階丹方——無論是能助修士重塑經脈的涅�丹,還是可延壽一甲子的長生丹,或許都能重見天日。這對丹鼎門的傳承與發展,意義何其重大?”
丹鼎門長老微微頷首,眼底深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光亮,雖未言語,但那微微松動的神色已讓魏浩心中稍定。
他趁熱打鐵,語氣轉而凝重︰“再者,從門派安危考量,萬魔殿行事狠辣,所過之處寸草不生。若正道各派被其逐個擊破,丹鼎門煉丹之術獨步天下,又豈能獨善其身?萬魔殿對丹鼎門的丹藥資源覬覦已久,一旦得勢,門中傳承數千年的典籍、那些視若性命的珍稀丹方,恐怕都會落入魔道之手。屆時,丹鼎門歷代祖師的心血毀于一旦,我等皆成門派罪人啊!”
這話顯然觸動了長老心中最深的憂慮。她輕輕蹙眉,保養得宜的手指在桌面上有節奏地敲擊著,每一聲都敲在魏浩的心上。
魏浩見狀,聲音不由提高了幾分︰“如今修仙界風雲變幻,正是重新洗牌之時。丹鼎門若能在此時加入聯盟,不僅是雪中送炭,更能在未來的修仙界格局中,佔據舉足輕重的地位。這對門派的長遠發展,有著不可估量的好處!”
丹鼎門長老輕嘆一聲,那嘆息中飽含著千鈞重擔︰“魏浩你所言,確實句句在理。只是……”她抬眼,目光銳利如刀,“守舊勢力向來頑固,以太虛宗為首的那些老古董,最見不得變革。我丹鼎門若貿然加入聯盟,他們必定不會善罷甘休,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這其中的風險,實在難以忽視。”
魏浩早已料到有此一問,當即從容應答︰“長老所慮極是。但守舊勢力雖強,並非無法應對。首先,聯盟成立後,各派可聯名發聲,向整個修仙界闡明對抗萬魔殿的重要性,宣揚聯盟乃正義之舉,爭取更多中小門派的理解與支持。輿論一旦形成,守舊勢力即便想對丹鼎門下手,也需掂量掂量天下修士的看法。”
他稍作停頓,繼續道︰“其次,我們可尋求與守舊勢力關系微妙的門派,如一向中立的妙音閣,由她們出面斡旋,多少能緩和守舊勢力的敵意。再者,”魏浩目光灼灼,“聯盟既邀丹鼎門加入,自然會傾力相護。若守舊勢力膽敢輕舉妄動,靈劍宗的萬劍大陣、星辰閣的周天星斗術,又豈是擺設?屆時各派團結一心,定叫他們有來無回!”
丹鼎門長老靜靜地听著,緊蹙的眉頭漸漸舒展,神色緩和了許多。她看著眼前這個年輕人,不過弱冠之年,卻已能將這些利害關系分析得如此透徹,不禁暗自稱奇。
“魏浩,”她終于開口,語氣中帶著幾分贊許,“不得不說,你考慮得很周全,句句說到了老身心坎上。只是……”她話鋒一轉,“此事畢竟關乎丹鼎門上下數千弟子的安危與門派的未來,我一人難以決斷,還需與門內其他長老商議。”
魏浩心中一塊大石落地,喜悅如春泉般涌出,卻又被他強行壓下。他連忙起身,恭敬行禮︰“長老所言極是,如此大事,確實該集思廣益,慎重商議。晚輩相信,以丹鼎門各位前輩的睿智,定能權衡利弊,做出最明智的抉擇。”
丹鼎門長老微微點頭,端起已然微涼的茶,輕抿一口︰“魏浩,你先回去休息吧。待我與門內高層商議後,自會給你一個答復。”
魏浩再次深深一揖︰“多謝長老,晚輩靜候佳音。”他緩緩退出會客廳,每一步都走得沉穩有力,直到轉身帶上那扇沉重的木門,才允許自己長長舒出一口氣。
當他踏出會客廳,外面正是陽光明媚,暖融融的光線灑落周身,驅散了殿內的陰涼。可他內心的弦卻依舊緊繃著,沒有絲毫放松。他知道,雖然方才丹鼎門長老對他的應對措施表示認可,但接下來與門內其他高層的商議,才是真正的考驗。
丹鼎門傳承千年,內部派系錯綜復雜。以煉器堂為首的主戰派、以藥圃司為首的保守派、還有那些常年閉關不出的太上長老……他們各自有著不同的考量和訴求。大長老能否說服這些意見不一的高層?守舊勢力是否已經暗中接觸過門內某些人?這一切都是未知數。
魏浩抬頭望天,蔚藍如洗的蒼穹下,幾只仙鶴悠然掠過。他握緊了袖中的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丹鼎門能否加入聯盟,不僅關系到對抗萬魔殿的大業,更將直接影響未來正邪之戰的格局。他默默祈禱,希望自己這番苦心剖析能真正打動丹鼎門,希望一切能如他所願,為岌岌可危的正道勢力,再添一份力挽狂瀾的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