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和趙信在驛站一樓的大堂角落尋了張桌子坐下,要了一壺本地土釀,幾碟小菜,借著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壓低聲音討論起這樁棘手的案子。
李青年紀稍長,面容沉穩,他抿了一口辛辣的土酒,眉頭緊鎖,低聲道︰“趙兄弟,這案子……我越想越覺得古怪。那伙人下手狠辣,目標明確,分明就是沖著那枚夜明珠去的。可問題是,知道這趟鏢真正底細的,滿打滿算能有幾人?”
坐在他對面的趙信,性子更為銳利一些,他手指輕輕敲著桌面,接口道︰“除了東家,咱們總鏢頭,再就是……已經遇害的楊大哥。連你我二人,也是在出事之後,才被總鏢頭告知實情。事先可謂密不透風。”
李青目光銳利地掃視了一下周圍,確認無人注意他們,才將聲音壓得更低︰“還有一個人,或者說一方勢力,必然是知情的——就是那枚夜明珠原本的主人,也就是這次暗鏢的委托人!”
趙信聞言,瞳孔微縮,下意識地反駁︰“這……這不可能吧?自己出錢雇我們保鏢,然後再半路派人劫回去?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還平白害了楊大哥的性命!”
“正因為听起來荒謬,不合常理,所以這事兒才處處透著古怪!” 李青嘆了口氣,將杯中殘酒一飲而盡,辛辣的液體劃過喉嚨,卻化不開他心頭的重重迷霧。“可是江湖上的事兒,很多他就不講常理。”
就在這時,驛站門外傳來車馬聲和說話聲。驛丞立刻換上笑臉迎了出去。只見一輛不算奢華卻頗為堅實的馬車停下,一名身著青袍、氣度不凡的年輕男子率先跳下車,隨後小心地扶下兩位容貌絕麗的女子,還有一個活潑的小丫鬟蹦跳著跟下來。
正是肖塵一行人。
他們也被這場雨阻了行程,打算在此歇腳。驛丞眼尖,看出這幾位非富即貴,伺候得更是殷勤備至。
肖塵要了樓上的兩間上房,帶著三女先在樓下大堂角落找了張干淨的桌子坐下,點些熱食驅寒。
李青和趙信注意到新來的這伙人,目光尤其在肖塵身上停留了片刻。
肖塵也瞥見了坐在角落里的李青。
對于這個有過同行之誼、為人還算機靈和善的鏢師,肖塵倒是有些好印象。
他笑著走了過去︰“喲,這不是老李嗎?真是巧啊!在這兒踫上你了。是出來走鏢,還是來這邊跑關系打點?”
李青臉上瞬間堆滿了受寵若驚的笑容,慌忙站起身,抱拳躬身道︰“哎呦!侯爺!您……您還記得小的!真是小的榮幸!我們這次來是查點事情,沒想到能有幸在這兒遇見侯爺您!” 他語氣中的恭敬甚至帶著幾分激動。
肖塵隨意地擺了擺手,很自然地拉過一條長凳,就在他們那一桌坐了下來,笑道︰“都是老相識了,何必這麼客氣拘禮。”
跟在肖塵身後的沈婉清、沈明月和月兒,則很默契地在旁邊一張空桌坐了下來,並未打擾他們男人間的談話。
李青見肖塵如此隨和,更是高興,連忙用袖口使勁擦了擦肖塵面前的桌面,同時對還有些發愣的趙信催促道︰“小趙!還愣著干什麼?快去,找驛丞換壺上好的酒來,再添幾個拿手的好菜!快點兒!”
趙信被李青這突如其來的殷勤弄得有些詫異,他與其他大堂里的客人一樣,只以為肖塵是個可能有些身份的“侯”姓公子哥,卻不想李青竟表現得如此……近乎諂媚?
這完全不像他平日認識的、那個在江湖上也有幾分臉面和骨氣的李鏢頭。
雖然心中有些不解甚至些許不滿,但趙信素知李青為人玲瓏,結交廣泛,他如此做派必有緣由。他按下疑惑,還是依言站了起來。
肖塵卻伸手虛攔了一下︰“這位兄弟不用忙活了。隨便喝點兒,聊聊天就好。”
李青見狀,只好訕訕地坐下,依舊保持著恭敬的姿態,詢問道︰“侯爺您這是……要往永和城去?”
肖塵笑了笑︰“老李你是知道我的,就愛到處瞎溜達,湊個熱鬧。這不是听說永和城繁華熱鬧,那明湖風光更是秀麗絕倫,就帶著內人和小妹過來逛逛,領略一下這南方的盛景。” 他說話間,目光自然地瞟了一眼旁邊桌的沈婉清等人。
李青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臉上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驚訝和恍然︰“侯爺您……這是成婚了?” 他之前並未听說過此事。
肖塵指了指沈婉清的方向,介紹道︰“嗯,那是內子婉清,旁邊是她妹妹明月和月兒。”
沈婉清感受到目光,得體地微微頷首,算是打過招呼。
李青連忙收回目光,不敢多看,心中感慨萬千,嘴上奉承道︰“侯爺好福氣!這事兒要是讓我們總鏢頭知道了,肯定又要捶胸頓足,後悔這次不是他自己親自來了。上次就因為我機緣巧合在屠魔大會上見過您一面,回去後跟他提了提,他就後悔了許久,說錯過了結識您的大好機會。”
肖塵被他的話逗樂了︰“哈哈,這就叫緣分。江湖廣闊,這才多久,我們不就又遇上了?”
“是是是,侯爺說的是,緣分,都是緣分。”李青連連點頭。
肖塵喝了口桌上原本的土酒,咂咂嘴,很自然地又將話題引了回來,帶著幾分閑聊的好奇問道︰“對了,剛才看你們聊得投入,是在說什麼?江湖上最近又出了什麼新鮮事兒?說來听听。”
李青聞言,臉上輕松的神色頓時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愁容,他嘆了口氣,壓低聲音道︰“不瞞侯爺您說,唉……是我們鏢局攤上事兒了,丟了東西,讓人給……劫了鏢!”
“劫鏢?”肖塵挑了挑眉,有些意外,“是哪家山頭的愣頭青?窮瘋了不成,連你們宏遠鏢局的鏢都敢動?” 綠林道上有規矩,劫鏢等于斷人財路,打整個鏢局行業的臉,容易混不下去。除非是亡命徒或者不懂規矩的,否則很少會干這種一錘子買賣。
“不是各家山寨的人。”李青搖了搖頭,語氣肯定,“那伙人是專門沖著我們來的,蒙著面,下手狠辣,目標明確,干完就走,顯然是早有預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