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月興致勃勃地拿起一張狐狸面具。那面具只遮住上半張臉,勾勒出狹長上挑的眼線,眼角點著一抹緋紅,用的是亮麗的朱漆,邊緣描著金線,顯得既嫵媚又帶著幾分神秘。
她將面具輕輕擋在面前,只露出線條優美的下頜和微微上揚的唇角,側頭問身邊的沈婉清︰
“美人兒,你看,這樣還能認出我是誰嗎?”
她的聲音帶著一點男音,更添了幾分不真切的魅惑。
沈婉清仔細端詳了一下,掩唇輕笑︰“這位公子是誰?我那明月妹妹去哪兒了?”
沈明月故意變換了一下站姿,壓低了些聲音,模仿著某種腔調︰“哦?這位小娘子,相逢即是有緣。不如舍了你的相公,與我私奔去吧!” 她本就擅長偽裝,此刻刻意模仿,倒真有幾分以假亂真的味道。
沈婉清被她逗得笑彎了眼。
肖塵抱著胳膊站在一旁,看著她們嬉鬧,嘴角也不自覺地帶著笑意。月兒則已經拿起一個帶著鈴鐺的小兔子面具,愛不釋手地比劃著。
沈明月將狐狸面具從臉上取下,拿在手中把玩著,對攤主道︰“老板,這個…這個…還有這個我要了。” 然後又指了指月兒手中的兔子面具,“還有那個,一並算錢。”
或許,換個裝扮,換個心情,也不錯。
回到客棧時,已是明月當空,清輝遍灑。客棧自帶的小院頗為幽靜,一角有座小巧的涼亭。肖塵沒急著回房,讓伙計送了一壺酒和幾樣時新瓜果到亭中,自斟自飲,享受著這份鬧中取靜的閑暇。
兩女回房沐浴更衣,院子里便只剩下他一人,偶爾能听到隱約的水聲和低語,更襯得四周靜謐。
一杯酒飲盡,他伸手想去拈顆葡萄,卻有一只縴縴玉手,從背後無聲無息地探了過來。那手指白皙修長,指尖染著淡淡的蔻丹,精準地夾起一顆飽滿的紫葡萄,輕輕地遞到了他的唇邊。
肖塵動作一頓,沒有立刻去吃,而是緩緩回過頭。
只見一個女子站在他身後,身上穿著沈婉清常穿的那件月白襦裙,體態婀娜,臉上卻戴著傍晚剛買的那張只遮住上半張臉的狐狸面具,朱漆金線,在月光下泛著幽微的光澤,平添幾分神秘與魅惑。
那女子見他回頭,非但沒有退開,反而將下巴輕輕擱在他的肩頭,吐氣如蘭。遞過葡萄的手指在他唇邊停留片刻,見他未張口,便順勢而下,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挑逗,在他側臉上極輕極快地掃了一下,如同羽毛拂過。
肖塵一把握住了那只作怪的柔荑,觸手溫潤滑膩。他並未用力,只是握著,另一只手在那只手背上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語氣帶著了然的笑意,拆穿了這小小的把戲︰
“婉清可沒你這麼調皮。而且……她害羞時,喜歡下意識地用指尖摸下巴,可不是來摸我的臉。”
身後女子身體一僵,隨即像是泄了氣的皮球,發出一聲懊惱又帶著點嬌嗔的輕哼,瞬間破了功。她直起身,摘下面具,露出沈明月那張明媚中帶著一絲挫敗的臉龐。
“還真是騙不過你去!”她語氣悻悻,將面具隨手放在石桌上,自顧自地在肖塵旁邊的石凳上坐下,也給自己倒了杯酒。
肖塵看著她這難得吃癟的模樣,覺得有趣,笑道︰“朝夕相處,親密無間,若是連這都分辨不出,那才真是奇怪了。說吧,是誰出的這鬼主意?扮成婉清的樣子來試探我。”
沈明月仰頭將杯中酒飲盡,月光照在她優美的脖頸上,她放下酒杯,眼神帶著幾分自嘲看向肖塵︰“這還用問嗎?你心里肯定覺得,這種主意除了我,還有誰會想得出來?”
她話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幽怨,仿佛早已習慣了在他心中扮演那個更主動、甚至略帶“心機”的角色。
肖塵卻搖了搖頭,目光溫和而洞察︰“是婉清想的主意,對不對?她看似是在陪你玩鬧,實則是想借這個機會,讓你我有個單獨說話的空間,把一些事情說開。” 以沈婉清溫柔體貼的性子,做出這種成人之美的事情,並不意外。肖塵幾乎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沈明月愣了一下,沒想到他看得如此透徹。她沉默片刻,既然話已說到這個份上,她也不再扭捏作態,深吸一口氣,直接迎上肖塵的目光,語氣變得認真而直接︰
“肖尋緣,我都跟在你身邊這麼久了,你今日便給我一句實話,你到底……娶,還是不娶?” 她頓了頓,聲音低了下去,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若不行,也好讓我早早死了這條心,免得……免得再這樣不明不白地牽腸掛肚。”
肖塵沒有立刻回答,他伸手拉過她的手腕,稍稍用力,讓她從旁邊的凳子坐到了自己身側更近的位置。這個動作不帶狎昵,卻有一種不容拒絕的親近。
“我一直在等你。” 肖塵看著她近在咫尺的眼楮,那里面映著月光和他的影子,“等你主動告訴我一切。明月,你應該很清楚,我肖塵,絕不會娶一個對我有太多秘密、太多保留的女子為妻。”
沈明月呆住了,她似乎會錯了意,臉上閃過一絲慌亂和急切︰“你……你是要我放棄清月樓?我不是舍不得那些權勢財富,只是……那是我多年心血,驟然放手,我……” 她語氣里充滿了掙扎與不甘。
肖塵打斷了她,搖了搖頭,語氣帶著一絲無奈的笑意︰“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沒讓你放棄任何東西。那是你的本事,你的天地,我為你驕傲尚且來不及,怎會逼你放棄?”
他認真地看著她,一字一句道︰“我想讓你坦誠的,不是這些身外之物。而是你這個人,你藏在心底從未對人言說的顧慮,甚至是……恐懼。我想知道的,是完整的沈明月,而不是那個永遠戴著‘清月公子’或其它面具的沈明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