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月捏著手里那塊干硬、甚至有些硌手的發面餅子,表情復雜得難以形容。
她看著正悠閑喝茶的肖塵,心里百感交集。你說這人沒心沒肺吧,他千里迢迢回來,居然還知道帶點“特產”給她們;可你說他有心吧……誰家正常人會用這玩意兒當禮物送姑娘?!
“你……你就拿這個對付我和婉清?”沈明月終于忍不住,舉起那塊能當暗器用的餅子,語氣里充滿了難以置信。
肖塵抬眼看她,一臉理所當然,甚至還補充了一句︰“放心,小月兒也有份。”
“月兒?!”沈明月聲音拔高,“她那個小牙口,咬得動這個?!你這餅子都快能當磚頭用了!”
肖塵無奈地攤攤手︰“那沒辦法嘛。沙縣那個鬼地方,除了風沙就是打仗,能有什麼拿得出手的特產?這餅子好歹……扛餓。”
沈明月簡直要被他氣笑︰“沙縣沒特產?沙縣出名的香木和玉石呢?!”
“那個啊……”肖塵摸了摸鼻子,眼神飄忽了一下,聲音也低了幾分,“我……買不起。”
沈明月瞬間悟了,只覺得額角青筋都在跳。這個家伙,肯定又是一路沒帶錢,或者不知道把錢扔哪兒了!以後的銀錢絕對不能經他的手!這根本就是個存不住財的散財童子……哦不,是破財瘟神!
一旁安靜坐著的沈婉清,倒是沒在意餅子的事,正柔聲細語地向肖塵講述這一個月來府里發生的瑣事,多是些女眷之間的來往應酬。
她忽然想起一事,說道︰“對了,相公,前兩日三皇子府上派人送來了一尊紅珊瑚,造型奇崛,色澤艷麗,據說……價值連城。”
“忒不是個東西!”肖塵聞言,直接罵了一句。
紅袖的事,細究起來倒也怨不得三皇子,陰錯陽差罷了,三皇子也沒靠著紅袖來害他,他肖塵也不是喜怒無常亂遷怒的人。
可這家伙送什麼不好,送個紅珊瑚?“光能看,帶不走!一說都是價值連城,問題是這玩意兒誰敢收?又能賣給誰?擺著佔地方,還落個收受皇子重禮的名聲,晦氣!”
其他人就沒點眼色嗎?他又沒說不收禮,干嘛不送?雖說收禮也不辦事兒。
第二天傍晚,莊幼魚又不請自來。
肖塵看著這位再次登門的“妖後”,心里直犯嘀咕︰這娘們一天天的沒啥正事兒嗎?老往我這兒跑什麼?難不成是想引誘我犯罪?她老公可還躺床上呢,是真不怕把皇帝老兒直接氣死啊?
莊幼魚自然不知道肖塵這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腹誹,她的態度似乎比之前又更親近、隨意了些,臉上甚至帶著一絲輕松的笑意︰“沙縣那邊的戰報,今早已經送到了兵部。你擬的那份……兵部那邊,沒人敢不認。現在正和戶部忙著籌措你要求的撫恤銀兩和賞賜。我……代前線的將士們,謝謝你了。”她這話說得倒是頗為誠懇。
肖塵卻絲毫不給面子,懶洋洋地回道︰“你代表不了他們。再說,謝我?空口白話的,你又能給我什麼好處?”
莊幼魚被他這直白的話噎了一下,隨即深吸一口氣,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目光堅定地看著他︰“只要你肯助我,想要什麼,我都能依你。”
“呵,”肖塵嗤笑一聲,毫不留情地戳破,“真敢開口。實際上你啥都沒有,窮得就剩下表面那點帝王家的光彩了。這餅畫給誰看呢?”
“我好歹也是主持朝政的人!”莊幼魚試圖維持自己的威嚴。
“就沒見過你這麼傻的!”肖塵說話一點不客氣,“掌權這麼久了,培植自己的勢力了嗎?有心腹黨羽嗎?手底下有多少能為你效死、關鍵時刻頂得上去的人?怕是湊不夠一掌之數吧?上次踢死那個以為是你的人。結果還是個中立的!”
莊幼魚抿了抿唇,強調道︰“我有皇上的支持!”
“看,還不承認自己啥都沒有?”肖塵一針見血,“皇帝的支持?他要是真能完整的說句話,你用得著像現在這樣焦頭爛額,連調兵救一座孤城都做不到?”
莊幼魚被他說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終于放下了所有矜持和繞彎子,直接道︰“我希望……你能支持我。”
肖塵抬手,毫不客氣地指向廳門方向︰“門在那邊,慢走不送。跑我這許願來了?”
莊幼魚不甘心,帶著幾分委屈和執拗︰“我自問登台以來,也算兢兢業業,夙興夜寐,從未有絲毫懈怠……”
“可你蠢啊。”肖塵打斷她,語氣平淡卻傷人。
“我哪里蠢了?!”莊幼魚有些激動。
“掌權這麼長時間,連最基本的、培植自己勢力的事情都沒做,或者沒做好,這還不叫蠢?”
肖塵像看傻子一樣看著她,“只知道埋頭處理那些永遠處理不完的政務,等著別人來投靠,或者指望皇帝那虛無縹緲的支持?簡直是天真!你是小孩子嗎?”
“我……我這不是正在拉攏你嗎?”莊幼魚試圖辯解。
肖塵翻了個白眼,徹底無語︰“你這不叫拉攏,你這叫許願!而且是空手許願!”
莊幼魚離去時,那雙鳳眸中蘊著揮之不去的幽怨與一絲難以言說的委屈,腳步都比來時沉重了幾分。
肖塵清晰地感受到,跟隨在她身側那個鐵面護衛海瀾,投向自己的目光中,那幾乎凝成實質的敵意,甚至……夾雜著一絲隱晦的嫉恨。
果然還是變成了這樣。
肖塵心下明了。一個身心正常的男人,一直守護著一位千嬌百媚、氣質雍容華貴,更兼具天下女子至尊身份的女人,天長日久,心思難免會變質,會模糊了忠誠與妄念的界限,分不清自己所守護的究竟是什麼,又或者……生出了某些不該有的、僭越的期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