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塵看著沈明月瞬間呆滯、眼神迷離的模樣,心里暗笑︰果然,不管在哪個世界,大多數女孩子都抵擋不住文藝青年的殺傷力。
他趁熱打鐵,語氣無比自然地說道︰“所以……明月,先借我點錢唄?” 完美地將話題拉回了現實且樸素的需求。
沈明月還沉浸在那句情話的沖擊波里沒完全回過神來,下意識地就接口道︰“錢……錢在我衣服里,自己拿吧……” 話音剛落,她心里猛地閃過一個更大膽的念頭︰對!自己拿!你敢伸手進來拿!只要你敢摸到一下……哼!那沒有八抬大轎、鳳冠霞帔,這事兒就不算完!看你怎麼賴賬!
然而,她的如意算盤還沒打完,額頭上就被人不輕不重地輕輕敲了一下。
肖塵收回手指,臉上帶著一副“我早就看穿你了”的似笑非笑表情,揶揄道︰“小丫頭片子,心思還挺多。我從你眼神里,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你想訛我的決心。”
沈明月︰“!!!”
心思被當場戳穿,沈明月頓時鬧了個大紅臉,那點剛剛升起的旖旎心思瞬間被羞窘取代。
她氣鼓鼓地瞪了肖塵一眼,卻又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一邊笑一邊沒好氣地從懷里摸出一個精致的繡花錢袋,直接整個塞進肖塵手里。
“喏!都給你!夠你去最好的青樓喝最好的花酒了!” 語氣酸溜溜的,帶著明顯的不滿和一點點她自己都沒察覺的縱容。
肖塵掂量了一下手中沉甸甸的錢袋,滿意地笑了︰“謝啦!放心,我就去听听曲兒,考察一下民間藝術發展水平。”
林州城背靠沅水,支流如網,四通八達。碼頭從早到晚泊滿大小船只。來往的商旅多如牛毛,牽著馱滿貨物的騾馬,帶著不同口音,擠滿了通往城門的青石板路。
這股龐大的人流物流,造就了林州深入骨髓的繁華。
主街“通衢街”兩側,商鋪鱗次櫛比,招牌幌子密密麻麻。綢緞莊、糧行、酒樓、茶肆、銀樓、當鋪,一家緊挨著一家。伙計們站在門口,滿面堆笑地招攬顧客,聲音淹沒在更大的聲浪里。賣吃食的小販推著木輪車,敲著梆子,吆喝著。空氣中混雜著食物香氣、汗水味、牲畜的氣味,還有各種香料和油脂的味道。
人來人往,摩肩接踵。這與那些個城牆斑駁、街道冷清、人口稀少的邊境小城比起來,仿佛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
肖塵走在這條洶涌的人流里,看著這古意盎然的繁華景象,心里想的卻是前世。
相比那里動輒數十層、玻璃幕牆反射著陽光的高樓大廈,這里至多算是個熱鬧的歷史主題公園。是別有一番風味,但也僅止于此,遠不能讓他像真正的古人那般驚嘆震撼。他的目光平靜地掃過那些飛檐雕梁,像是在看一幅早已熟悉的畫。
沈明月走在他身邊半步的位置,目光偶爾掠過他的側臉。她心中暗自嘆了口氣。這人信誓旦旦說是第一次來林州,可眼神里一絲波瀾都沒有,既無初來乍到的茫然,也無見識繁華的興奮。
尋常人到了這里,眼楮總是不夠用的。可他呢,眼神淡得像一杯白水。他對自己說的話里,到底有幾分真,幾分假?這人明明看起來很好接近,沒什麼架子,有時甚至顯得過于隨意,可沈明月總覺得,他心底里似乎壘著一道看不見的牆,並不真正信任任何人。
她不由得生出幾分沮喪,在這世上想抓住一個能徹底托付終身的人,竟是這般難事?
她隨即又覺得自己有點輕賤了。明明知道這人要去煙花之地,自己非但攔不住,竟還忍不住要親自為他張羅行頭。
她瞥了一眼他身上那件穿慣了的青灰色舊布衣,這身打扮走進擷芳樓,只怕還沒見到花魁,就要被勢利眼的龜公當成窮酸閑漢給趕出來。
“這邊。”沈明月扯了一下肖塵的袖子,拐進一家門面頗大的成衣鋪。店里掛滿了各色布料和成衣,掌櫃是個精干的中年人,一見兩人氣度不凡,立刻笑著迎上來。
“給這位公子挑一身,要料子好些,款式時新些的。”沈明月吩咐道。
掌櫃的眼毒,看出主顧非富即貴,連忙應聲,引著肖塵到里間。
不多時,肖塵換了一身月白色的羅衫出來,這料子帶著暗紋,觸手細膩,裁剪極為合身。但他卻像個不習慣新衣的衣裳架子似的,有些僵硬地杵在堂中,還皺著眉頭,扯了扯寬大的袖口。
“這玩意兒不耐穿啊。”他低聲對沈明月說,語氣里滿是嫌棄,“動作大點怕是要扯破。而且沾上血又特別難洗,根本搓不干淨。”
沈明月直接忽略了他這番煞風景的評論,上前兩步,伸手替他整理衣領,又將腰間一塊小小的褶皺仔細拽平。“別亂動!”她低聲斥了一句,然後退後幾步,上下打量著。
這一看,她眼底不禁流露出幾分得意。人靠衣裝,佛靠金裝,此話果然不假。眼前的肖塵,長身玉立,被這身月白羅衫一襯,那股子懶散隨意的氣質被壓下去幾分,竟顯出一種清貴疏朗來。
只要他不開口說那些打打殺殺或氣死人的話,端的是風神俊朗,溫潤如玉。
肖塵瞧見沈明月那雙眼楮里幾乎要冒出桃花來了,心下立刻了然。看來自己這身皮囊,配上這身昂貴行頭,效果相當不錯。
他下意識地想找把折扇搖一搖,感覺那樣才更像那麼回事,能徹底冒充一下風流才子。
“掌櫃的,這套要了。”沈明月爽快地付了銀錢,又指了架上另一套相同款式、尺寸略小些的,“那一套也包起來。”
掌櫃的喜笑顏開,連聲恭維︰“二位公子真是好眼光!這料子是甦工,林州城里獨一份!穿在二位身上,真是相得益彰!”他躬著身子,一路將這兩位豪客恭送出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