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我心中早有準備,但一股難以言喻的冰冷感還是瞬間從脊椎竄了上來。
彪哥走到我身邊,拍了拍我的左肩,力道大得讓我晃了一下。
“媽的!劉剛,我倒真希望剛才抽到這玩意的是我!”
他這話音剛落,徐波陰陽怪氣道︰“阿彪,現在說這種事後諸葛的話有什麼意思?剛才你怎麼不吭聲?現在簽抽完了,你倒跑來充好漢了?”
徐波這話夾槍帶棒,毫不客氣,他平時就和彪哥不太對付。
彪哥臉色瞬間漲紅,猛地轉向徐波,眼一瞪,“徐波!我他媽知道你看我不順眼很久了!怎麼?光動嘴皮子誰不會?你要是真那麼講義氣,真那麼想去,你現在就可以跟輝哥說,你替劉剛去啊!”
“你以為我不敢?!”徐波聲音陡然拔高,從後腰掏出黑沉沉的手槍,“啪”地一聲拍在了旁邊的茶幾上,死死瞪著彪哥。
“夠了!”
太子輝一聲冷喝,臉色陰沉看向徐波和彪哥,“槍口是對著自己兄弟的嗎?給我收起來!”
徐波胸口劇烈起伏了幾下,將槍重新插回了後腰,但眼神依舊不服氣地瞪著彪哥。
太子輝走到我們幾人中間,“你們都是我太子輝信得過倚重的人,是我的手足兄弟!我把你們叫到這里,是把你們當自己人,是讓你們來商量怎麼一致對外。”
他頓了頓,語氣更重了些︰“可你們看看你們現在像什麼樣子?還沒動手,自己人先要拔槍相向了?這要是傳出去,豈不是讓外人笑掉大牙,那外面些人看我們的笑話?!”
“內部不和,就是自毀長城!這個道理,還要我教你們嗎?我不希望,也絕不允許,在我的地盤上,出現兄弟內亂的事情!誰要是敢把槍口對準自己人,就別怪我太子輝翻臉不認人!”
這一番話讓彪哥和徐波都低下了頭。
太子輝最後將目光落在我身上︰“劉剛,死簽是你抽到的,這件事,就交給你了。需要什麼,直接跟宗澤提,他們會全力配合你。”
“是,輝哥。”我沉聲應道。
就在這時,一個一直靠在窗邊的人走了過來。
他穿著合身的灰色西裝,戴著金絲眼鏡,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苟,看起來更像是個精明的商人或者律師,而非江湖人物。
他就是宗澤,太子輝手下真正的核心,“五虎”之一。
傳聞他早年自己拉起過一攤人馬,和太子輝掰過手腕,後來被太子輝折服,甘願過來當了個二路元帥。
他掌控著幫里最賺錢的賭場生意,外表斯文,但了解他的人都清楚,這人動起手來比誰都黑,槍械、冷兵器無一不精,心思更是縝密狠辣。
宗澤走拍了拍我的肩膀,聲音不高,帶著一種能讓人冷靜下來的磁性。
“劉剛。”他看著我,金絲眼鏡後的目光平靜無波,“沉住氣,什麼事都有第一次。殺人,也一樣。”
這話從他嘴里說出來,平淡得令人心悸。
“黑仔強的位置空著,這次的事辦漂亮,踩著黃江的尸首上來,你就是新的‘五虎’。”
我看向宗澤,他鏡片後的眼楮,深邃得像不見底的寒潭。
我點了點頭,將死簽揉成團,扔進了紙簍。
……
黃江有個雷打不動的習慣,每周至少有三天晚上,會去一家名為“金樽”的私人茶藝會所。
這間會所不在鬧市,是在城南一片仿古建築群里,外表看飛檐斗拱,清雅僻靜,實則內里奢華,是黃江用來談事、放松,以及私下會見一些重要人物的地方。
據傳他這個人很迷信,覺得那里風水好,能鎮住他的場子,保他財運亨通。
情報顯示,今晚他約了人在“金樽”談一批從鵬城過來的“緊俏貨”。
夜色漸深,我換了一身不起眼的深色運動服,右手戴著寬松的黑色手套,勉強遮住了厚厚的紗布。
斷指處依舊一跳一跳地疼,但這疼痛此刻反而讓我更加清醒。
阿炳開著一輛半舊不新的灰色面包車,悄無聲息地滑到約定地點。
阿炳是彪哥手下的老人,話不多,車技極好,尤其擅長這種盯梢和接應的活兒。
“剛哥。”阿炳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目光銳利地掃了一眼我戴著手套的右手,沒多問。
“去‘金樽’。”我系上安全帶,低聲道。
“明白。”
車子平穩地匯入車流,沒有開得太快,毫不引人注目。
阿炳對南城的道路非常熟悉,專挑那些燈光昏暗,監控稀疏的小路穿行。
二十多分鐘後,車子在距離“金樽”會所還有一條街的一個廢棄小工廠圍牆邊停下。
這里角度刁鑽,透過廠區鐵柵欄的縫隙,能清晰地看到“金樽”那古色古香的大門以及門前的停車坪,而又恰好處于路燈照射的死角,完美地融入了黑暗。
車內沒有開燈,只有儀表盤發出微弱的熒光。
我沉默地盯著遠處那片燈火通明的場所。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金樽”門口偶爾有車輛進出,下來的人大多衣著光鮮,非富即貴,穿著旗袍的迎賓小姐臉上掛著職業化的微笑,躬身迎送。
我的心跳在寂靜的車廂里顯得格外清晰,左手無意識地摩挲著別在腰後的軍刺,槍,則更沉地揣在懷里,以備不時之需。
時間在等待中緩慢流逝,仿佛每一秒都被拉長。
車內只有我和阿炳輕微的呼吸聲,以及遠處“金樽”會所隱約傳來的模糊音樂聲。
晚上十一點二十七分。
夜足夠深,街上的行人車輛也變得稀疏。
突然,“金樽”那兩扇木門從里面被推開。
先出來的是兩個穿著黑色西裝身材壯碩的漢子,眼神銳利地掃視著門前的停車坪和周圍的黑暗角落,帶著明顯的警惕。
緊接著,一個穿著暗紅色唐裝、身材微胖、梳著背頭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正是黃江!
他臉上帶著一絲酒足飯飽後的慵懶,正側頭對身後的人說著什麼,手里還把玩著一串油光 亮的沉香木手串。
在他的身旁,幾乎寸步不離地,還緊跟著另外三名保鏢!
這三個人目光陰沉,脖頸粗壯,行走間步伐沉穩,視線不斷左右掃視,其中一人的手一直若有若無地按在腰間。
這陣仗,比我們預想的還要嚴密!
黃江顯然也知道自己最近不太平,尤其是倉庫被炸後更是惜命得緊。
我的心瞬間沉了一下,目標已經出現,箭在弦上!
黃江在一眾保鏢的簇擁下,朝著停在門口最顯眼位置的一輛黑色虎頭奔走去。
我深吸一口氣,左手緊緊握住了腰後的軍刺,目光死死鎖定在黃江的身影上,計算著距離、角度,以及那幾個保鏢可能反應的時間。
動手的時刻,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