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知初來乍到,光靠立威不夠,還得施恩,得讓這些碼頭的老油條覺得跟我混有肉吃。
阿炳、老陳,還有負責碼頭具體調度的基仔等幾個小頭目,都被我拉了過來。
泓悅府包間,氣氛熱烈。
桌上擺滿了硬菜,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幾杯茅台下肚,原本還有些拘謹的幾人話也多了起來。
老陳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阿炳也放開了嗓門,基仔更是拍著胸脯表忠心。
我笑著應酬,該敬酒敬酒,該听他們抱怨就听著,氣氛烘托得相當到位。
“光吃飯沒意思,走,二場!黑仔強那酒吧,我請!”我大手一揮,一行人吆喝著轉場。
大伙都挺高興,我既然請客,那玩就要盡興,請客就要敞亮。
黑仔強看的酒吧不算最高檔,但勝在熱鬧,音樂震耳欲聾。
我們七八個人佔了個大卡座,酒水果盤很快上來。
幾輪骰子吹牛下來,氣氛更加熱烈。
就在這時,基仔湊到我耳邊,壓低聲音說︰“剛哥,我看到個熟人,去那桌敬杯酒。”
我順著他示意的方向看去,不遠處另一卡座,坐著五六個人,氣場明顯與我們這邊不同。
居中一人,穿著件熨帖的白襯衫,袖子隨意挽到小臂,露出一截青色的紋身,眼神在昏暗燈光下顯得格外銳利,正慢悠悠地晃著酒杯。
他身邊圍著的人,也都是一臉精悍。
“那是誰?”我問道。
基仔小聲介紹︰“穿白襯衫那個,就是飛泉仔。以前也在咱們碼頭混,很吃得開,後來人各有志吧。勝和社的吹雞被人做掉之後,七叔看中飛泉仔地頭熟、人脈廣,就高薪把他挖了過去,現在替勝和打理吹雞留下的場子。”
飛泉仔?
我腦子里立刻閃過阿炳之前提過的信息,一個有能力也有野心的家伙,現在是社團勝和在南城的人。
我點了點頭,沒多說什麼︰“去吧,禮節到了就行。”
基仔端起酒杯過去了,那邊飛泉仔倒也給了面子,和他踫了下杯,說了幾句。
基仔很快回來,臉色還算正常。
然而,沒過幾分鐘,飛泉仔那桌,一個留著寸頭眼神凶狠的小弟就端著酒杯,徑直走到了我們卡座前,目光直接落在我身上,語氣不算恭敬,帶著點挑釁︰
“喂,你就是劉剛吧?我大哥飛泉哥說,想認識你一下。”
他這話說得響亮,周圍幾桌都安靜了些,目光投了過來。
這個小弟言外之意,就是讓我過去那桌,少不了敬杯酒。
阿炳、基仔等人的臉色都微微一變,看向我。
老陳更是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
我靠在沙發背上,抬眼看了看那個寸頭小弟,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是淡淡一笑︰“想認識我?可以啊。”
我頓了頓,語氣平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分量︰“讓他過來。”
寸頭小弟愣了一下,似乎沒料到我會這麼不給面子。
我們這桌的氣氛瞬間繃緊,阿炳下意識地想打圓場,被我一個眼神制止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這杯酒,誰先端起來走過去,就意味著在氣勢上矮了一頭。
在這龍蛇混雜的江湖,有時候,面子比命還重要。飛泉仔想給我下馬威,我不接招。
我倒要看看,這位勝和的新晉紅人,接不接我這個“碼頭新主”的招。
那寸頭小弟臉色一僵,顯然沒料到我會如此強硬。
他沒再多費口舌,轉身快步走回飛泉仔那桌,彎腰湊到飛泉仔耳邊說了幾句。
飛泉仔听著,目光穿過晃動的人影落在我臉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隨後,他端起自己那杯酒,緩緩站起身。
他這一動,同桌的那五六個精悍手下也齊刷刷地站了起來。
見飛泉仔走過來,基仔趕忙站起身︰“飛泉哥,來了啊,坐下一起喝兩杯。”
飛泉仔看都沒看基仔,只是隨意地抬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坐。”
基仔被他這麼一拍,訕訕地坐了回去,不再多言。
飛泉仔這才將目光完全鎖定在我身上,他走到我面前,他的個子不算很高,但氣場很足,那雙銳利的眼楮帶著審視和毫不掩飾的挑釁,上下打量著我。
“你就是劉剛?”
他聲音不大,卻帶著刺骨的冷意,“最近名頭挺響啊,太子輝眼前的紅人。架子也不小。”
我依舊靠在沙發背上,甚至還將一條胳膊搭在了沙發靠背上,姿態放松,迎著他的目光,臉上掛著淡淡的看不出什麼意味的笑容︰“飛泉哥抬舉了。”
我語氣輕松,“兄弟我就是個粗人,跟著輝哥混口飯吃而已,談不上什麼名頭,更沒什麼架子。”
“混口飯吃?”
飛泉仔嗤笑一聲,“我看你可不像只是混口飯吃那麼簡單。”
我臉上的笑容不變,甚至更明顯了一些,但眼神卻慢慢冷了下來。
我看著他,一字一句地,清晰地說道︰“飛泉哥,你這話說的就沒意思了。我吃多少飯,端多大碗,是輝哥說了算,也是我自己憑本事掙。至于胃口大不大……”
我故意停頓了一下,身體微微前傾,目光毫不退讓地與他針鋒相對︰
“那得看,鍋里的肉,夠不夠肥,有沒有主了。”
“呵呵。”
飛泉仔笑了一聲說︰“我比你混得早,你叫我一聲哥不過分,請你喝杯酒你不過來,還得讓我親自過來。”
說完,他使了個眼色,他身後的小弟放在桌上一瓶洋酒。
飛泉仔指著酒瓶說︰“你把他干掉,我認你這個兄弟,以後大家都是自己人。”
我看著桌上那瓶幾乎沒動過的洋酒,度數不低,這一瓶要是直接吹了,別說談事了,當場就得躺下。
這根本不是敬酒,是赤裸裸的刁難和立威,想讓我在所有人面前出丑,徹底踩低我。
我臉上那點淡淡的笑容徹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平靜到極致的冷漠。
我沒有看那瓶酒,目光直接迎上飛泉仔挑釁的眼神。
“飛泉哥。”
我聲音不高,“你混得早,叫你一聲哥,是禮數。但禮數,是互相給的。”
我伸出手指,點了點那瓶酒︰“至于這瓶酒……飛泉哥,你把我劉剛當什麼了?剛出來混的凱子,還是你手底下的小弟?”
我身體微微前傾,盯著他的眼楮,一字一句地道︰“想認兄弟,可以。坐下來,擺上杯子,你一杯,我一杯,喝多少,我劉剛奉陪到底,絕不皺一下眉頭。”
“但想用這個來拿捏我,讓我低頭……”
我猛地抬手,不是去拿酒瓶,而是將面前的空酒杯“啪”地一聲倒扣在桌上,發出清脆的響聲,整個卡座都為之一震。
“對不起,這酒,我喝不了。你的人,我也高攀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