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來不及听完,急忙騎著小電車往家趕。
距離家門口不到兩米的距離,安寧便听到屋內傳來熱鬧的聊天聲。
陳玉梅也在她家,一眼便看到了門口的安寧。
她連忙朝安寧招手,“安寧回來了?快來快來快來,就等你了!”
安寧腦子一陣嗡嗡作響。
走進堂屋,安天華和李春芳都在,除了他倆,還有一個陌生的男人。
短衣短褲,踩著一雙塑料拖鞋。
身材不高不瘦,頭發微卷,戴著一副眼鏡,圓短的臉上一圈絡腮胡被掛掉的青茬。
他看向安寧,眼底甚是滿意。
“安寧,這是我外甥,陳大俊,長得高大帥氣,人也踏實,現在在一個科技公司當程序員,每個月能掙七八千。”
陳玉梅熱情地一口氣將陳大俊的信息報了出來,專撿好的講。
她把安寧拉到陳大俊旁邊,“大俊,這是安寧,你倆認識認識。”
陳大俊看見安寧眼楮就挪不開,站起來一副救世主的樣子,“我是陳大俊,咱倆要是結婚,你就不用上班了,只要在家照顧好我父母,帶好孩子就行。”
“是啊安寧,這可是好日子啊。”
陳玉梅趕緊促成這樁好事,“多少女人巴不得在家做全職主婦,不用出去風吹日曬的。”
安寧什麼都听不進去,她直直地看向一旁沒有說話的李春芳和安天華,“爸,媽,這是什麼意思?”
安天華猛吸了幾口煙,眼神看著地面,“你也不小了,這門親事我跟你媽給你看好了,改天挑個日子把事辦了。”
李春芳接話道,“安寧,大俊是個老實人,又是你陳姨的親外甥,嫁過去不會錯。你放心,爸媽也是為你好。”
安寧不可思議地看著二人,腦袋一片空白。
怎麼眨眼之間,她的婚事,就這麼被安排了?
“可是我才二十二歲......”
“二十二歲還小嗎?”
安天華瞪著她,“別人十七八歲就結婚生孩子了,隔壁家小柔十九歲就嫁給了包工頭,現在她娘家都在郊區建房子了,你呢,二十多歲了要家庭沒家庭,要工作沒工作,你不趁著年輕嫁人,以後還想在家吃一輩子閑飯嗎?”
陳玉梅知道安天華的脾氣,見他們父女意見不合,就打了個招呼帶著陳大俊先走了。
走之前還不忘提醒一句,“那個......春芳,如果這門親事要是成了,咱們就是親家了,安寧就是我外甥媳婦,那老安欠的酒錢就不用還了,就當是我這個做阿姨的隨的份子錢。”
陳玉梅走後,狹小逼仄的堂屋只剩下三人。
安寧紅著眼眶,“是為了二十萬彩禮是嗎?”
安天華抽著煙,不說話。
李春芳嘆氣,“安寧,嫁人是為了你好,彩禮是錦上添花,剛好又可以給你弟弟湊一筆錢做手術。”
“媽!如果是為了宇燦的手術錢,我可以打工賺錢的,我不需要靠嫁人!”
安寧喊出這句話的時候,帶著哭腔,眼淚在眼眶里打轉。
她希望一切都還有轉圜的余地。
她可以一輩子都不結婚不嫁人,但是她不能嫁給自己不愛的人。
她不想重蹈她爸媽沒有愛情的婚姻生活,互相埋怨爭吵的過一輩子,每一分每一秒都讓她窒息。
安天華也怒了,將手里的煙猛地摔在地上,“你打工賺錢賺到什麼時候才能湊到二十萬!你要是現在能給我拿出二十萬,我就推了這門婚事!”
他的話說得明白。
安寧的心終于沉于一片死寂。
說到底,還是因為錢。
窗外的天慢慢暗了下來,飄來的烏雲幾乎快要將太陽吞噬進去。
她雙眼含著淚,死死地看了一眼安天華和李春芳,二話不說拔腿就跑走了。
她騎上那輛電車回了租房,雙手顫抖地把她大大小小的銀行卡都翻了出來。
末了又將所有的零錢都湊到一起。
她向打工的老板預支了這個月工資,又打了好幾個借錢的電話,把能借的人都借了一遍。
她不想嫁人!
一點也不想!
手忙腳亂之時,一張卡出現在眼前。
她回頭,是宋小魚。
宋小魚面色擔憂地看著她,抿抿唇,“我今天上午正好休息在家......剛剛听到你在打電話借錢......”
“寧寧,我這里有三萬多塊錢,雖然不多,你先拿著用。”
安寧雙眼模糊,久久地盯著宋小魚。
強忍了許久的眼淚終于落下。
她撇著嘴,嘴角一點一點不禁地往下,哽咽抽泣著連話都說不清。
“小、小魚......我不想、不想嫁人......”
......
下午的天已經徹底暗了下來,電閃雷鳴。
連同街道兩邊的樹葉被狂風刮得嘩嘩作響。
不一會兒,便落下傾盆大雨。
小巷里,那個低矮的房子還亮著燈。
安寧冒著雨回來,渾身濕透。
懷里揣著一個白色帆布包,她站在門口,剛準備推門而入,里面響起安天華和李春芳的談話聲。
“老安啊,為了這彩禮,就這麼把她嫁了,我心里也不好過。但是宇燦是我們的親生兒子,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去死。”
安天華抽著煙,“十七年前,我們花了三千塊錢買她回來,算是救了她一命。如果不是我們,她或許早就被人販子賣到深山里,不死也殘,又或許被打斷了手腳丟在街上乞討,生不如死。”
她的腳步忽地就跟灌了鉛似的,無法向前。
李春芳嘆了一口氣,“我心里真不好受,養了她十七年,跟自己親閨女一樣,她也听話懂事。”
“現在也只是要她嫁個人,就當是回報我們安家十七年的養育之恩。”安天華說,“何況對方經濟條件也不差,鄰里鄰居的知根知底,也不算把她往火坑里推。”
李春芳接話說,“早知道把她買回來那年我們就能懷上宇燦,我們也不至于——”
“不至于把我買回來是嗎?”
門被推開,安寧渾身淌水地站在門外,面色煞白,滿臉潮濕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