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牽緣︰真假千金滬上行

第0102章浦江潮涌,暗夜微光

類別︰玄幻魔法 作者︰清風辰辰 本章︰第0102章浦江潮涌,暗夜微光

    民國十四年,春寒料峭。

    黃浦江的汽笛聲穿透薄霧,嗚咽著劃破滬上清晨的寧靜。霞飛路兩側的法國梧桐才剛抽出嫩芽,映襯著那些風格各異的洋樓,勾勒出這座東方巴黎的摩登輪廓。然而,在這浮華之下,貧民窟“蕃瓜弄”的早晨,卻只有刺骨的濕冷與為一口吃食的掙扎。

    莫瑩瑩將最後一件洗淨、雖已發白卻疊得整整齊齊的衣裳放入破舊的藤箱里。母親林婉貞坐在唯一的木板床邊,臉色依舊帶著久病初愈的蒼白,眼神卻異常堅定。今天,她們要離開這個居住了近十年的棚戶區。

    “媽,都收拾好了。”瑩瑩輕聲說道,走到母親身邊,挽住她的手臂。十六歲的少女,身量已然長開,雖因長期營養不良而顯得有些單薄,但眉宇間那份源自林婉貞的清雅秀致,卻如同淤泥中悄然綻放的白蓮,難以掩蓋。尤其那雙眼楮,清澈而沉靜,帶著超乎年齡的堅韌。

    林婉貞拍了拍女兒的手,目光掃過這間低矮、潮濕、冬天漏風夏天悶熱的破屋子,眼中沒有留戀,只有一絲如釋重負的決絕。“走吧,瑩瑩。齊家的恩情,我們記在心里。往後,更要靠我們自己了。”

    半個月前,齊家管家福伯再次悄悄送來米糧和幾塊銀元時,也帶來了一個消息︰齊家在法租界邊緣有一處閑置的小小石庫門亭子間,雖簡陋,但干淨敞亮,可供她們母女暫住。更重要的是,齊家老爺念及舊情,願意在林婉貞身體好些後,為莫瑩瑩在齊家控股的一家洋行里,尋一個書記員(文員)的差事。

    這對掙扎在生存線上的母女而言,無異于黑暗中投下的一束光。林婉貞沒有矯情推辭,她知道,這是女兒,也是莫家未來唯一的希望。她必須抓住。

    母女二人提著簡單的行李,悄然離開了蕃瓜弄。沒有驚動太多鄰里,只有幾個平日受過林婉貞縫補恩惠的婦人,在門口默默目送,眼神復雜,有羨慕,也有祝福。

    穿過狹窄骯髒的弄堂,走上稍微平整些的街道,仿佛從一個世界踏入了另一個世界。電車叮叮當當地駛過,穿著時髦旗袍的女士和西裝革履的先生行色匆匆,櫥窗里陳列著琳瑯滿目的洋貨。莫瑩瑩下意識地握緊了母親的手,這繁華景象對她而言,既熟悉又陌生。童年的記憶早已模糊,這十年的困頓,讓她幾乎忘了滬上還有這樣的一面。

    齊家提供的石庫門位于一條還算安靜的弄堂里。房子不大,只有一個亭子間和一個灶披間(廚房),但正如福伯所說,窗戶朝南,陽光能灑進來,驅散了蕃瓜弄里常年不散的霉味。牆壁粉刷過,地面是干淨的水泥,對于她們而言,已是天堂。

    安頓下來後,林婉貞拉著女兒的手,鄭重道︰“瑩瑩,齊家的恩情,是雪中送炭。但我們不能永遠依靠別人。你父親……他一定是被冤枉的。我們活著,不僅要活下去,還要等著有一天,能為你父親洗刷冤屈,重振莫家門楣。去洋行做事,是個機會,你要好好學,好好做,更要處處留心,謹言慎行。”

    “媽,我明白。”莫瑩瑩用力點頭,眼中閃爍著與年齡不符的成熟光芒,“我會努力的。”

    她走到窗邊,看著樓下弄堂里玩耍的孩童,目光卻仿佛穿透了時空,落在了更遠的地方。那半塊被她用紅繩系著、貼身佩戴的玉佩,隔著衣物傳來溫涼的觸感。這是父親留下的念想,也是她們身份的唯一憑證。另一塊,在那個不知所蹤的妹妹身上嗎?她還活著嗎?又在何處?

    與此同時,千里之外的江南水鄉,太湖之濱。

    天色未明,薄霧籠罩著湖面。一條小漁船晃晃悠悠地駛離了岸邊。船頭站著一位少女,正是被漁民莫老憨夫婦收養的阿貝。

    如今的阿貝,也已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姑娘。常年的水上生活,給了她一身健康的小麥色肌膚,身形矯健而充滿活力。她不像尋常漁家女那般梳著辮子,而是利落地將烏黑的長發編成一根粗辮子甩在腦後,額前幾縷碎發被湖風吹拂,更襯得她眉眼靈動,帶著一股野性難馴的勃勃生機。

    “阿爹,今天往東邊那片蘆葦蕩去看看吧?昨天我看到有魚群在那里打花!”阿貝一邊熟練地整理著漁網,一邊對船尾搖櫓的莫老憨說道,聲音清脆如同出谷黃鶯。

    莫老憨是個憨厚的中年漢子,臉上刻滿了風霜,他呵呵一笑︰“就你眼尖!听你的!”

    養母莫嬸坐在船中,正在補網,看著女兒忙碌的身影,眼中滿是慈愛,卻也藏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憂慮。阿貝越來越大,模樣也越來越俊,這漁村里、甚至鎮上,來說媒的人都快踏破門檻了,可這丫頭心氣高,一個都看不上,整天就想著跟她爹出船打漁,或者跑到鎮上唯一的女子學堂去蹭課听,認了幾個字,心仿佛也更野了。

    “阿貝啊,慢點干,別累著了。”莫嬸柔聲道。

    “不累,媽!”阿貝回頭粲然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多打點魚,賣了錢,給媽扯塊新布做衣裳!”

    她動作麻利地將漁網撒向湖面,姿態優美而充滿力量。陽光穿透霧氣,灑在她身上,也映亮了她脖頸上那半塊用同樣樸素的紅繩系著的玉佩。她從小就知道這不是自家的東西,莫老憨夫婦也從未隱瞞她的身世,只說是撿來的,這玉佩是尋親的憑證。阿貝對那模糊的“親生父母”並無太多概念,只覺得這玉佩冰冰涼涼的,戴著安心。她有時會摸著玉佩想,那素未謀面的姐妹,現在過得怎麼樣?會不會也像她一樣,在看這同一片天空?

    滬上,齊公館。

    書房內,紫檀木的書架上擺滿了線裝書和洋文書籍。年近五十的齊老爺齊墨軒坐在寬大的書桌後,雖鬢角已染霜華,但目光依舊銳利。他听著管家福伯的匯報。

    “老爺,林夫人和瑩瑩小姐已經安頓好了。林夫人身體還需將養,瑩瑩小姐……很是懂事,對老爺的安排感激不盡。”

    齊墨軒微微頷首,嘆了口氣︰“隆兄當年與我,亦師亦友,莫家蒙此大難,我豈能坐視不理。只是……趙坤如今勢大,又在日本人那里得了勢,我們行事必須萬分謹慎。安排瑩瑩進洋行的事,要穩妥,不能讓人拿了話柄。”

    “老奴明白,已經打點過了,就說是個遠房親戚家的孩子,來尋個差事糊口。”福伯恭敬應道。

    “嗯。”齊墨軒沉吟片刻,又道,“嘯雲呢?他知道瑩瑩來滬西了嗎?”

    福伯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少爺前幾日從北平來信,還問起瑩瑩小姐的近況。他怕是快回來了,知道這個消息,定然高興。”

    齊墨軒點了點頭,不再說話,目光投向窗外,眼神深邃。滬上的局勢波譎雲詭,莫家的冤案背後牽扯甚廣,庇護故人之後,既是情義,也可能是一步險棋。而那個孩子……他想起記憶中那個冰雪聰明的小女孩,如今也不知流落何方。這半塊玉佩的緣分,究竟會將所有人的命運引向何方?

    浦江的潮水日夜不息,裹挾著無數人的悲歡與秘密,奔流向前。南北兩地,兩個擁有相同血脈的少女,各自在命運的軌跡上前行,她們的人生,正如這初春的黃浦江,表面平靜,內里卻已暗潮涌動。那隱匿在時光塵埃下的真相,終將在不久的將來,被這時代的洪流,狠狠沖刷出來。

    續1 浦江潮涌,暗夜微光(下)

    滬西,齊家安排的石庫門亭子間里,莫瑩瑩正對著窗外的一方小小天空出神。母親林婉貞已經服過藥睡下了,屋內安靜得只能听到弄堂里隱約傳來的叫賣聲。

    她從貼身的衣袋里取出那半塊玉佩。羊脂白玉在從南窗透進來的陽光下,泛著溫潤柔和的光澤。玉佩雕刻著繁復的雲紋,中間是一個古樸的“莫”字,邊緣是斷裂的痕跡,預示著它並非完整。這是父親莫隆在她們姐妹滿月時,特意請名匠雕琢,一分為二,寓意雙生同心。

    指腹摩挲著冰涼的玉面,那些被刻意塵封的童年記憶碎片,偶爾會不受控制地閃現——寬闊明亮的廳堂,父親將她高高舉起的笑聲,母親溫柔哼唱的搖籃曲,還有……那個與她有著一模一樣面孔,總是咿咿呀呀伸手要她抱的妹妹……

    “妹妹……”瑩瑩低聲喃喃,眼眶微微發熱。她還活著嗎?過得好嗎?那另外半塊玉佩,又在何方?

    這十年,她們隱姓埋名,掙扎求生,母親的身體更是每況愈下。洗不完的衣物,補不完的破洞,還有那些或憐憫或輕蔑的目光,早已將曾經那個不諳世事的官家小姐磨礪得堅韌而敏感。她深知,齊家的援助是恩情,但絕非長久之計。母親說得對,她們必須靠自己站起來。進入洋行,是她踏入這個社會,尋找自立乃至未來為父伸冤的第一步。

    她將玉佩小心地收回衣內,貼肉戴著,那冰涼漸漸被體溫焐熱。轉身看向屋內唯一一張小桌上放著的幾本舊書——那是母親堅持讓她學習的《女子國文》和《算術初步》,還有齊家福伯上次悄悄帶來的幾份過時的報紙。知識,是母親在絕境中能為她爭取到的最寶貴的財富。

    “瑩瑩,”林婉貞不知何時醒了,靠在床頭,聲音虛弱卻清晰,“過幾日去洋行,衣著要整潔,言行要穩重。不該問的不同,不該說的不說。多看,多學,少開口。記住,我們如今……已不是從前了。”

    “媽,我曉得輕重。”瑩瑩走到床邊,為母親掖了掖被角,“您放心,我會謹慎的。”

    林婉貞看著女兒清麗而堅毅的側臉,心中又是欣慰又是酸楚。本該是千嬌萬寵的年紀,卻要早早背負起生活的重擔和家族的秘密。

    江南,太湖畔的莫家村。

    夕陽將湖面染成一片金紅,漁船陸續歸港。阿貝幫著莫老憨將滿滿一艙鮮魚抬上岸,動作比許多小伙子還要利落。

    “喲,老憨叔,今天收獲不錯啊!”同村的漁民打著招呼,目光卻忍不住在阿貝窈窕的身形和明媚的臉上多停留片刻。

    “托福托福!”莫老憨憨厚地笑著。

    阿貝卻顧不上搭話,她看到岸邊聚集了幾個人,正圍著什麼。她好奇地擠過去,發現地上躺著一個渾身濕透、昏迷不醒的年輕男子。男子穿著灰色的學生裝,戴著眼鏡,臉色蒼白,額角有一處磕踫的傷口,還在滲血。

    “這是誰啊?”

    “不像咱們本地人,像是從城里來的學生娃。”

    “怎麼掉湖里了?還有氣嗎?”

    村民們議論紛紛,卻沒人敢上前。

    阿貝蹲下身,探了探男子的鼻息,雖然微弱,但還有。“還有氣!快,幫忙抬到我家去!”她毫不猶豫地說道,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果斷。

    莫老憨夫婦聞聲趕來,見女兒又要“多管閑事”,莫嬸有些猶豫︰“阿貝,這……來歷不明的人……”

    “媽,總不能見死不救吧!”阿貝已經和兩個相熟的青年一起,將男子抬了起來,“我家近,先救人再說!”

    莫老憨向來听女兒的,見狀也只好幫忙。將男子安置在阿貝房間隔壁堆放雜物的狹小空間里(阿貝堅持不讓陌生人進自己房間),阿貝熟練地打來清水,用干淨的布巾為男子擦拭傷口,又找出莫老憨平日備著的、治療跌打損傷的草藥,搗碎了敷在傷處。

    她做這些的時候,神情專注,動作麻利,沒有絲毫扭捏。燈光下,她脖頸上那半塊玉佩從衣領中滑出,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

    男子在夜半時分悠悠轉醒。他睜開眼,看到的是一張湊近的、帶著關切和好奇的年輕臉龐。少女的眼楮很亮,像落滿了星子的湖面,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頭發烏黑,編成一根粗辮子。

    “你醒了?”阿貝見他睜眼,松了口氣,“你掉湖里了,是我們把你救起來的。你感覺怎麼樣?哪里不舒服?”

    男子掙扎著想坐起來,卻牽動了額角的傷,疼得吸了口冷氣。他環顧四周,是間極其簡陋的農舍,自己身下是硬板床,身上蓋著帶著陽光味道的、粗糙卻干淨的布衾。

    “多謝……姑娘救命之恩。”他聲音沙啞,帶著讀書人特有的文雅氣息,“我……我叫陳望舒,是滬上震旦大學的學生。來此地……是做社會調查,不慎失足落水……”

    他的目光落在阿貝臉上,微微怔了一下。這漁家女的容貌,竟如此靈秀出眾,更難得的是眉宇間那股勃勃的生氣,與他平日里在滬上見到的那些嬌弱小姐或摩登女郎截然不同。

    “滬上來的大學生?”阿貝眼楮一亮,充滿了好奇,“你們大學生,都學些什麼呀?”

    陳望舒看著少女純粹而渴望知識的眼神,心中一動,耐心解釋道︰“學很多,文史、數理、還有格物致知的新學……”

    兩人一個好奇追問,一個耐心解答,竟不知不覺聊了許久。阿貝對外面世界的向往,對知識的渴求,讓陳望舒這個身處時代洪流、心懷理想的年輕學子,也感到了一絲觸動。他注意到阿貝脖頸上的半塊玉佩,那玉質和雕工,絕非尋常漁民之家所能擁有,但他初來乍到,不便多問。

    滬上,齊公館書房。

    “老爺,趙坤那邊,最近和日本三井洋行走動頻繁,似乎在謀劃一樁大的棉紗生意。”福伯低聲稟報。

    齊墨軒冷哼一聲︰“趙坤此人,慣會鑽營。當年構陷隆兄,少不了借助日本人的勢力。如今更是變本加厲。”他沉吟片刻,“我們齊家根基在航運和金融,實業方面涉足不深,但也不能坐視他如此肆無忌憚。告訴下面的人,多留意他們的動向。”

    “是。”福伯應下,又道,“少爺乘坐的‘海晏號’,下月初便能抵達吳淞口。”

    齊墨軒臉上露出一絲真正的笑意︰“嘯雲要回來了……也好。如今這局勢,年輕人有年輕人的想法,讓他回來歷練歷練。”他頓了頓,狀似無意地問道,“瑩瑩那孩子,哪天去洋行報到?”

    “回老爺,定在後天。”

    “嗯,讓洋行的劉經理多照應些,但也不必過于特殊。那孩子……像她父親,骨子里有股韌勁,需要的是機會,而非施舍。”

    “老奴明白。”

    福伯退下後,齊墨軒獨自站在窗前。華燈初上,滬上之夜一片璀璨迷離。這十里洋場,既是冒險家的樂園,也是無數陰謀與算計滋生的溫床。莫家的冤案,如同一根刺,扎在他心頭多年。庇護瑩瑩母女,是情義,或許……也是未來某一天,對抗趙坤乃至其背後勢力的一個契機?而那個流落在外、生死未卜的另一個孩子,又會在何時,以何種方式,闖入這早已布好的棋局?

    南北兩地的少女,尚不知彼此的存在,更不知她們的生命軌跡,正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緩緩推向既定的交匯點。那半塊玉佩,如同冥冥中的信標,終將在時代的浪潮中,指引她們找到彼此,也找到各自真正的歸宿。

    浦江的潮聲,穿過繁華與寂靜,幽幽回蕩,仿佛在低語著一個關于血脈、恩仇與成長的故事,正悄然拉開序幕。

    (第0102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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