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牽緣︰真假千金滬上行

第0076章水波下的暗礁(下)

類別︰玄幻魔法 作者︰清風辰辰 本章︰第0076章水波下的暗礁(下)

    晨霧如輕紗,籠罩著靜謐的河蕩。水聲鎭乃,莫老憨劃著小船,阿貝(貝貝)坐在船頭,手里拿著一件未完工的繡品,對著熹微的晨光仔細端詳。

    “阿貝,看路,別看針線嘍!”莫老憨憨厚地提醒,聲音里帶著寵溺。

    “知道啦,阿爹!”阿貝頭也不抬,手指靈活地穿針引線,一朵含苞的荷花已在素白絹布上悄然綻放,針腳細密,配色清雅,帶著水鄉特有的靈秀之氣。“就快好了,孫家小姐催得急呢。”

    莫老憨看著女兒專注的側影,心里既驕傲又有些復雜。阿貝越大,那通身的氣派就越發不像他們這漁家里能養出來的。尤其是當她安靜坐著刺繡時,那份沉靜與秀雅,偶爾會讓他這個粗漢子都覺得晃神。還有她脖頸上那半塊用紅繩系著的玉佩,質地溫潤,雕工精細,即便他不懂玉,也知絕非俗物。

    “阿貝啊,”莫老憨猶豫著開口,船槳劃開粼粼波光,“你那玉佩……收好些,莫要輕易給人瞧見了。”

    阿貝終于從繡品上抬起頭,明澈的眼里帶著一絲不解︰“阿爹,為什麼呀?這不是您和娘撿到我時,就在我身上的嗎?”

    “是……是啊。”莫老憨有些局促,黝黑的臉上顯出幾分不易察覺的憂慮,“就是因為是撿到你時就有的,怕引來不必要的麻煩。咱們平頭百姓,有些東西,太扎眼了不好。”

    他想起幾年前,鎮上當鋪的老朝奉偶然瞥見這玉佩,那驚愕探究的眼神,以及私下里找他打听玉佩來歷的情形,心里就有些發毛。老朝奉只說這玉料極好,怕是官家或巨賈才用得起,叮囑他千萬收好。自那以後,莫老憨就多了個心眼。

    阿貝似懂非懂,但見養父神色鄭重,便乖巧地點點頭,將玉佩塞進衣領里,貼肉藏好。“嗯,我曉得了,阿爹。”

    小船靠了岸,阿貝拎著母親做的菜餅子和繡品,腳步輕快地向鎮上的水鄉學堂走去。說是學堂,其實也就是幾間舊屋,一位老秀才教著鎮上十來個孩子認字、讀些啟蒙書籍。阿貝斷斷續續來听,卻是老秀才最得意的學生,聰慧過人,一點就通。

    晌午放學,阿貝惦記著去繡莊交活,順便把母親托她買的兩尺布帶回去。剛走到鎮中心人來人往的石板路上,就听見一陣喧嘩。

    幾個鎮上有名的紈褲子弟,正圍著一個賣菱角的老農推推搡搡。為首的正是鎮上米行老板的兒子趙四,他跋扈地踢翻了老農的菱角筐,雪白的菱角滾了一地。

    “老東西,敢擋小爺的路?你這點破菱角,賠得了小爺新鞋上沾的泥點子嗎?”趙四趾高氣揚,唾沫星子幾乎噴到老農臉上。周圍有人面露憤慨,卻懾于趙家勢大,不敢出聲。

    老農跪在地上,一邊慌亂地撿拾菱角,一邊不住地哀求︰“趙少爺,對不住,對不住!小老兒不是故意的,這……這菱角您拿去,算小老兒賠罪的……”

    “呸!誰稀罕你這點東西!”趙四不依不饒。

    阿貝見狀,眉頭蹙起。她認得那老農,是鄰村孤苦的王老漢,就靠這點微薄收入過活。一股怒氣涌上心頭,她捏緊了拳頭,想起跟著阿爹在船上練拳腳時,阿爹常說“習武強身,更要明理護弱”。

    她深吸一口氣,走上前去,聲音清亮︰“趙四,青天白日,街上這麼多人看著,欺負一個老人家,你也不怕丟了你爹米行老板的臉面?”

    趙四聞聲回頭,見是阿貝,先是一愣,隨即嗤笑︰“我當是誰,原來是莫家那個野丫頭!怎麼,想學人路見不平?滾一邊去,這里沒你說話的份!”

    “路見不平,人人可管。”阿貝毫無懼色,擋在王老漢身前,“王爺爺不過是不小心,你讓他賠禮也賠了,還想怎樣?莫非真要鬧到里正那里,讓大家評評理,看你趙家少爺是如何‘威風’的?”

    她言辭清晰,不卑不亢,周圍漸漸聚攏了些人,指指點點的聲音也大了起來。

    趙四臉上掛不住,惱羞成怒︰“評理?小爺我就是理!你給我讓開!”說著伸手就要推搡阿貝。

    阿貝眼神一凜,她雖年紀小,但常年勞作,手腳靈活,更有幾分蠻力。只見她側身一閃,避開趙四的手,同時腳下巧妙地一絆。

    “哎喲!”趙四猝不及防,重心不穩,一個趔趄差點摔倒,模樣甚是狼狽。

    周圍頓時響起一陣壓抑的哄笑。

    趙四站穩身形,臉色漲得通紅,指著阿貝︰“你……你敢動手?!”

    “我只是自衛。”阿貝平靜地看著他,“趙四,得饒人處且饒人。你若再糾纏,我不介意陪你去找里正,或者……讓我阿爹來找你爹聊聊?”她故意抬出了以力氣大、脾氣倔出名的莫老憨。

    趙四深知莫老憨護犢子的性子,又見圍觀者眾多,自己確實不佔理,再鬧下去只會更丟人。他惡狠狠地瞪了阿貝一眼,撂下一句“你給我等著”,便帶著幾個跟班灰溜溜地擠開人群走了。

    阿貝這才松了口氣,轉身幫王老漢收拾散落的菱角。王老漢千恩萬謝,周圍人也紛紛投來贊許的目光。

    這一幕,恰好被路過的一位穿著體面、氣質儒雅的中年男子看在眼里。他站在不遠處的茶樓窗邊,目光落在阿貝身上,帶著幾分審視與訝異。他注意到了這女孩方才應對時的沉著、機變,以及那不同于尋常漁家女的清秀眉眼和通身那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韌勁兒。

    男子微微眯起眼,手指輕輕敲著窗欞,低聲自語︰“這小姑娘……有點意思。莫老憨家,竟能養出這樣的女兒?”

    阿貝並未察覺這遠處的目光。她幫王老漢收拾妥當,又安慰了幾句,便拿著自己的東西,像沒事人一樣,繼續朝繡莊走去。陽光灑在她身上,勾勒出她挺拔而充滿活力的身影。江南水鄉的溫婉,似乎並未完全磨去她骨子里那份與生俱來的、屬于滬上莫家血脈的膽魄與鋒芒。這水波蕩漾的平靜生活之下,命運的暗礁,似乎已在這一刻,悄然顯露了一角。

    晨霧如輕紗,籠罩著靜謐的河蕩。水聲鎭乃,莫老憨劃著小船,阿貝(貝貝)坐在船頭,手里拿著一件未完工的繡品,對著熹微的晨光仔細端詳。絹布上,一對鴛鴦已初具雛形,水波粼粼,荷葉片片,針腳細密靈動,配色清雅脫俗,帶著水鄉特有的濕潤氣息和盎然生機。

    “阿貝,看路,別看針線嘍!”莫老憨憨厚地提醒,聲音里帶著不易察覺的寵溺與一絲隱憂。女兒的繡藝越來越好,好得讓他這個粗漢子都覺得心驚。這通身的氣派,低頭專注時的側影,還有那偶爾沉靜下來時,眉宇間不自覺流露出的……一種他無法形容的、與這漁家水鄉格格不入的矜貴,都讓他心里發慌。

    “知道啦,阿爹!”阿貝頭也不抬,指尖捏著細如發絲的繡花針,手腕輕旋,又為一片荷葉添上了一抹恰到好處的過渡色。“就快好了,孫家小姐催得急,說是要送人的禮,怠慢不得。”

    莫老憨“嗯”了一聲,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阿貝縴細的脖頸上,那里系著一根半舊的紅繩,紅繩下端,貼著肌膚,藏著那半塊質地溫潤、雕工奇古的玉佩。他的心又沉了沉。

    “阿貝啊,”莫老憨猶豫著,船槳劃開粼粼波光,也劃破了他心頭的平靜,“你那玉佩……收好些,莫要輕易給人瞧見了。如今鎮上人來人往的,不比從前。”

    阿貝終于從繡品上抬起頭,明澈如水洗過的眸子帶著一絲不解︰“阿爹,為什麼呀?這不是您和娘撿到我時,就在我身上的嗎?是……我親生爹娘留下的念想吧?”她聲音輕輕的,帶著試探。隨著年齡漸長,她對身世的疑惑也如同河底的水草,悄然滋生。

    “是……是啊。”莫老憨更加局促,黝黑的臉上皺紋都仿佛深了幾分,“就是因為是撿到你時就有的,怕引來不必要的麻煩。咱們平頭百姓,守著這河蕩過日子,有些東西,太扎眼了不好。”他想起幾年前,鎮上“博古齋”的老朝奉偶然瞥見這玉佩,那驚愕探究的眼神,以及後來私下里找他,旁敲側擊打听玉佩來歷的情形,心里就像壓了塊石頭。老朝奉摸著山羊胡子,只含糊地說這玉料是極品羊脂白玉,雕工更是前朝宮廷風格,怕不是尋常官家或巨賈能有的,叮囑他千萬收好,莫要露白,以免招禍。自那以後,莫老憨就對這玉佩格外敏感,仿佛那不再是女兒的身世憑證,而是一道不知何時會引爆的驚雷。

    阿貝見養父神色異常鄭重,甚至帶著點她看不懂的恐懼,便乖巧地點點頭,將玉佩往衣領里又塞了塞,確保完全被粗布衣衫遮蓋。“嗯,我曉得了,阿爹。您放心,我不讓人瞧見。”她嘴上應著,心里那關于身世的疑雲,卻又濃重了幾分。

    小船靠了岸,阿貝拎著母親做的菜餅子和卷好的繡品,腳步輕快地向鎮上的水鄉學堂走去。說是學堂,其實也就是幾間臨水的舊屋,一位屢試不第的老秀才,教著鎮上十來個家境尚可的孩子認字、讀些《三字經》、《千字文》。阿貝因著莫老憨夫婦咬牙支持,也斷斷續續來听。她是老秀才最得意的學生,聰慧過人,過目不忘,常常舉一反三,讓老秀才唏噓不已,常嘆“若為男兒,必非池中之物”。

    晌午放學,日頭已有些曬人。阿貝惦記著去“錦繡坊”交繡活,順便把母親托她買的兩尺細布帶回去。剛走到鎮中心人來人往的青石板路上,就听見一陣喧嘩與哀求聲。

    幾個鎮上有名的紈褲子弟,正圍著一個賣菱角的老農推推搡搡。為首的正是鎮上最大米行老板的兒子趙四,他穿著一身綢緞,卻舉止粗魯,跋扈地一腳踢翻了老農盛滿菱角的柳條筐,雪白鮮嫩的菱角頓時滾了一地,沾滿塵土。

    “老東西,眼楮長到屁股上了?敢擋小爺的路?你這點破菱角,賠得了小爺新鞋上沾的泥點子嗎?”趙四趾高氣揚,唾沫星子幾乎噴到老農臉上。周圍聚了些人,有的面露憤慨,竊竊私語,卻都懾于趙家勢大,無人敢上前阻攔。

    老農撲跪在地上,一邊慌亂地用粗糙的手掌撿拾菱角,一邊不住地磕頭哀求︰“趙少爺,對不住,實在對不住!小老兒不是故意的,剛顧著看秤,沒瞧見您過來……這……這菱角您拿去,都拿去,算小老兒賠罪的,求您高抬貴手……”

    “呸!誰稀罕你這點破爛玩意兒!”趙四嫌惡地皺緊眉頭,不依不饒,“弄髒了小爺的鞋,一句對不起就完了?今天不拿出點實在的,你別想走!”

    阿貝見狀,眉頭緊緊蹙起。她認得那老農,是鄰村孤苦無依的王老漢,老伴早逝,無兒無女,就靠著這河蕩里產的菱角換點油鹽錢。一股混雜著正義感的怒氣涌上心頭,她捏緊了拳頭,指甲幾乎嵌進掌心。想起跟著阿爹在搖晃的船頭練拳腳時,阿爹常說的“習武不為欺人,只為強身,更要明理護弱”,胸中那股豪氣頓生。

    她深吸一口氣,排開圍觀的人群,走上前去,聲音清亮如出谷黃鶯,卻又帶著不容忽視的力度︰“趙四,青天白日,朗朗乾坤,這街上這麼多人看著,你欺負一個手無寸鐵的老人家,算什麼本事?也不怕丟了你爹米行老板的臉面?”

    趙四聞聲回頭,見是阿貝,先是一愣,隨即嗤笑一聲,臉上滿是鄙夷︰“我當是誰,原來是莫老憨家那個來路不明的野丫頭!怎麼,想學那戲文里的俠女,路見不平?滾一邊去,這里沒你說話的份!”他特意加重了“來路不明”和“野丫頭”幾個字,引得他身後幾個跟班一陣哄笑。

    阿貝的臉瞬間漲紅了,不是羞怯,是憤怒。身世是她心底最敏感的一根刺,此刻被趙四當眾狠狠刺痛。但她強壓下心頭的火氣,挺直了脊梁,目光毫不退縮地迎上趙四︰“路見不平,人人可管。王爺爺不過是不小心,你讓他賠禮也賠了,菱角也撒了,你還想怎樣?莫非真要鬧到里正那里,讓大家伙兒都來評評理,看看你趙家少爺是如何在這大街上‘威風凜凜’,欺壓孤老的?”

    她言辭清晰,條理分明,不卑不亢。周圍漸漸聚攏了更多人,指指點點的聲音也大了起來,多是譴責趙四橫行霸道的。

    趙四臉上掛不住了,惱羞成怒,指著阿貝的鼻子罵道︰“評理?小爺我就是理!在這鎮上,還沒人敢這麼跟小爺說話!你給我讓開!”說著,他伸手就用力推向阿貝的肩膀,想把她搡到一邊。

    阿貝眼神一凜!她雖年紀尚小,身形縴細,但常年跟隨養父出船打漁,幫忙劃槳、撒網,練就了一身靈活的筋骨和不小的力氣,更別提莫老憨閑暇時教的那些強身健體的粗淺拳腳。只見她面對趙四推來的手,不閃不避,反而微微側身,用肩膀巧妙一迎一卸,同時腳下看似不經意地往前一伸,絆在了趙四支撐身體的那只腳踝上。

    這一下借力打力,時機角度拿捏得恰到好處。

    “哎喲!”趙四只覺得一股力道傳來,推出去的手落空,腳下又被絆住,重心瞬間失衡,整個人像個笨拙的陀螺,趔趄著向前沖了好幾步,最後還是沒穩住,“噗通”一聲,結結實實地摔了個狗吃屎,嶄新的綢緞衣服沾滿了塵土,模樣狼狽不堪。

    “噗——”

    “哈哈……”

    周圍頓時響起一陣壓抑不住的哄笑。平日里受夠趙四欺壓的百姓,見此情景,無不覺得心下大快。

    趙四在手忙腳亂的跟班攙扶下爬起來,臉色由紅轉青,由青轉白,指著阿貝,氣得渾身發抖︰“你……你個死丫頭!你敢動手?!”

    “眾目睽睽,大家看得清楚,我只是站著沒動,是你自己沒站穩摔了跤。”阿貝平靜地看著他,眼神里甚至帶著一絲嘲諷,“趙四,得饒人處且饒人。你若再糾纏不清,我不介意現在就去請里正來主持公道,或者……讓我阿爹直接去米行,找你爹好好‘聊聊’?”她故意抬出了以力氣大、脾氣倔、護犢子出名的莫老憨。誰都知道,莫老憨平日里憨厚,可誰要是欺負了他家阿貝,他能拎著魚叉找上門去理論。

    趙四深知莫老憨的蠻橫勁兒和他爹對這幫河上漁民頭子的幾分忌憚,又見圍觀者眾多,群情隱隱向著阿貝,自己確實不佔理,再鬧下去,只會更加丟人現眼,要是真把他爹引來,少不了一頓責罰。他惡狠狠地瞪了阿貝一眼,那眼神陰鷙得像是淬了毒的針,撂下一句“莫阿貝!你給我等著!這事兒沒完!”,便帶著幾個灰頭土臉的跟班,擠開人群,灰溜溜地跑了。

    阿貝看著他們消失在街角,這才暗暗松了口氣,後背其實也驚出了一層細汗。她轉身蹲下,幫還在發抖的王老漢撿拾散落的菱角,輕聲安慰道︰“王爺爺,沒事了,您快看看,菱角壞了多少?損失算我的。”

    王老漢老淚縱橫,抓住阿貝的手,千恩萬謝︰“好閨女,多謝你啊!要不是你……今天我這老骨頭怕是……這怎麼使得,不能要你的錢……”

    周圍人也紛紛圍上來,七嘴八舌地稱贊︰

    “阿貝這丫頭,真是好樣的!”

    “是啊,又伶俐又膽大!”

    “莫老憨家養了個好女兒啊!”

    這一幕,從頭到尾,都被不遠處臨河一家茶樓二樓雅座里,一位穿著體面藏青色長衫、氣質儒雅沉穩的中年男子看在眼里。他約莫四十上下年紀,面容清 ,手指修長,正端著一杯碧螺春,目光透過雕花木窗,落在樓下那抹縴細卻挺拔的身影上,帶著幾分審視、訝異,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

    他注意到了這女孩方才應對時的沉著冷靜、言辭的機敏犀利,以及那干淨利落、隱含章法的閃避動作。更讓他留意的是,這女孩的眉眼清秀異常,皮膚雖因日曬呈健康的小麥色,但五官輪廓精致,尤其那雙眼楮,澄澈明亮,靈動逼人,隱隱透著一股子尋常漁家女絕無可能有的……靈氣與韌勁兒。還有她面對趙四辱罵時,那一瞬間的憤怒與隱忍,以及之後處理事情的從容大氣,都絕非小門小戶能教養出來的。

    男子微微眯起眼,手指輕輕敲著光潔的紫砂茶杯,低聲自語,聲音只有他自己能听見︰“莫老憨……那個撐船的莽漢?竟能養出這樣的女兒?有意思……”他招了招手,身後侍立的一個小廝模樣的年輕人立刻躬身湊近。“去,打听一下,樓下那個幫老農解圍的小姑娘,什麼來歷,家里是做什麼的。要仔細,莫要驚動了人。”

    “是,周先生。”小廝應聲,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

    這位周先生,名喚周景明,是近日才來到這江南水鄉小鎮的。明面上,他是滬上某家大商行派來考察本地絲綢和繡品生意的管事,實際上,他肩負著更為隱秘的任務。他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阿貝已經幫王老漢收拾好攤子,又掏出幾個銅錢硬塞給老人,然後拿起自己的東西,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步履輕快卻又不失沉穩地朝著“錦繡坊”的方向走去。陽光灑在她略顯舊色卻漿洗得干淨的藍布衣裙上,勾勒出她日漸玲瓏的身段和那股充滿活力的朝氣。江南水鄉的溫婉靈秀,似乎並未完全磨去她骨子里那份與生俱來的、屬于某種不凡血脈的膽魄與鋒芒。

    周景明的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意味深長的弧度。這平靜無波的水鄉小鎮,似乎因為這偶然一瞥,變得有趣起來了。而這水波蕩漾的平靜生活之下,命運的暗礁,似乎已在這一刻,因這意外的關注,悄然顯露了更具威脅的一角。

    阿貝對此一無所知。她走進“錦繡坊”,一股混合著絲線、布料和淡淡燻香的味道撲面而來。坊主是一位四十多歲的婦人,姓甦,人稱甦娘子,年輕時也是滬上有名的繡娘,後來因故回到家鄉開了這間繡坊。她手藝精湛,眼光也高,對阿貝卻格外青眼有加。

    “甦娘子,您要的鴛鴦戲水圖,我繡好了,您看看成不成?”阿貝將卷好的繡品雙手遞上。

    甦娘子接過,小心翼翼地在一張寬大的案台上展開。當整幅繡品呈現眼前時,她眼中瞬間爆發出驚艷的光芒。只見絹布之上,一對鴛鴦相依相偎,羽毛根根分明,色澤鮮活,仿佛下一秒就要振翅飛起。周圍水波蕩漾,用的是阿貝獨創的“暈色”針法,將水光的明暗變化表現得淋灕盡致。荷葉田田,荷花或綻或苞,姿態各異,靈氣逼人。整幅作品不僅針法精湛,更難得的是氣韻生動,意境悠遠,遠超一般匠氣十足的繡品。

    “好!好啊!”甦娘子忍不住拍案叫絕,拉著阿貝的手,激動地說,“阿貝,你這丫頭,真是老天爺賞飯吃!這針法,這靈氣,我敢說,整個甦州府都找不出幾個!這哪里是交活,這分明是藝術品了!孫家小姐見了,不知要歡喜成什麼樣!”

    阿貝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低下頭︰“甦娘子您過獎了,我就是按您教的,胡亂繡的。”

    “胡亂繡?你這要是胡亂繡,別人那繡的就成了麻繩了!”甦娘子愛不釋手地撫摸著繡品,忽然壓低了聲音,“阿貝,你跟娘子說句實話,你這刺繡的靈感和一些獨特的針法,是跟誰學的?你娘……我見過,她的手藝扎實,但絕沒有你這般……奇巧。”

    阿貝怔了怔,眼中掠過一絲茫然。她自己也說不清,有些配色,有些針法的運用,仿佛自然而然就在她腦海里成型了,手指跟著感覺走,就能繡出意想不到的效果。好像……好像她天生就該會這些。

    “我……我也不知道,就是想著該怎麼好看,就怎麼繡了。”阿貝老實回答。

    甦娘子看著她清澈卻帶著迷惘的眼楮,心里嘆了口氣。這孩子的天賦,絕非尋常。她又仔細看了看阿貝的眉眼,越看越覺得,這通身的氣度,不像莫家那對老實巴交的夫妻能生養出來的。難道……

    她甩開腦子里那些無端的猜測,笑著拿出一個略豐厚的錢袋︰“給,這是這次的工錢,孫家小姐特意交代了,繡得好,另有賞錢。我都給你放在里面了。”

    阿貝接過沉甸甸的錢袋,臉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多謝甦娘子!”有了這些錢,可以給阿爹打壺好酒,給阿娘扯塊新布,還能余下些攢起來……

    就在這時,錦繡坊的門簾被掀開,一個穿著體面的小廝走了進來,正是方才茶樓上周景明身邊的那位。他目光在坊內掃了一圈,最後落在甦娘子身上,客氣地拱手︰“甦娘子安好。”

    “喲,是周先生身邊的小哥啊,有何貴干?”甦娘子顯然認識他。

    “我家先生方才在對面茶樓,偶然見到一位姑娘在街上仗義執言,解了一位老農的圍困。又听聞姑娘的繡藝在貴坊是拔尖的,先生心中贊賞,特命小的來問問,可否請姑娘繡一方帕子?花樣由姑娘自定,料子用最好的杭細,工錢好商量。”小廝說著,目光卻若有若無地瞟向站在一旁的阿貝。

    甦娘子是何等精明之人,立刻明白了怎麼回事,笑道︰“周先生真是好眼光。你說的姑娘,想必就是我家這丫頭,阿貝了。”她拉過阿貝,“阿貝,這位是滬上來的周先生身邊的小哥,周先生想請你繡方帕子呢。”

    阿貝有些意外,看向那小廝。小廝忙堆起笑臉︰“原來姑娘就是阿貝姑娘,失敬失敬。不知姑娘可否方便?”

    阿貝想了想,點點頭︰“承蒙周先生看得起。不知先生喜歡什麼花樣?何時要?”

    “先生說了,花樣由姑娘隨心而定,盡展所長即可。至于時間,不急,姑娘繡好了,送到對面‘悅來茶樓’交給櫃上,說是周先生定的便可。這是定錢。”小廝取出一個精致的荷包,里面是幾塊亮閃閃的銀元。

    阿貝從沒見過這麼多錢,還是定錢,一時有些猶豫,看向甦娘子。甦娘子對她點點頭,示意她收下。阿貝這才接過,福了一禮︰“多謝周先生信任,阿貝定當盡力。”

    小廝完成任務,客氣地告辭離去。

    待他走後,甦娘子拉著阿貝,神色略顯凝重︰“阿貝,這位周先生是滬上來頭不小的商人,見識廣,要求也高。他點名讓你繡,是機緣,也可能……是考驗。你需得用心,拿出你最好的本事來,莫要墮了咱們水鄉繡娘的名頭,也莫要……讓人看輕了去。”她話里有話,看著阿貝的目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

    阿貝握緊了手中的荷包,銀元的冰涼觸感讓她清醒。她重重點頭︰“我明白,甦娘子。我會繡好的。”

    她心里有種奇怪的感覺,仿佛有什麼東西,正被這突如其來的關注,悄然打破。是福是禍,她不知道。但她知道,她必須抓住每一個能讓家里日子好過一點的機會,也必須……讓自己變得更強大,才能保護她想保護的人。

    離開錦繡坊,阿貝去布莊買了母親要的細布,又用剛得的定錢,稱了半斤阿爹愛吃的豬頭肉,打了一壺上好的花雕酒。走在回家的青石板路上,夕陽將她的影子拉得長長的。她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半塊溫潤的玉佩,又捏了捏懷里那沉甸甸的荷包,心頭思緒紛雜。

    今日之事,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漾開了一圈圈漣漪。趙四的威脅,周先生的神秘訂單,甦娘子意味深長的話語……都讓她隱約感覺到,她這看似簡單平靜的水鄉生活,似乎正被一股看不見的暗流推動著,駛向一個未知的方向。

    而此刻,悅來茶樓的雅間內,周景明听著小廝的回報,手指輕輕摩挲著茶杯邊緣。

    “隨心而定,盡展所長……呵呵,莫阿貝……”他喃喃自語,眼中閃過一絲志在必得的光芒,“讓我看看,你這塊璞玉,究竟能散發出怎樣的光彩吧。或許……這次江南之行,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窗外的河水依舊靜靜流淌,但水下的暗礁,已悄然露出了猙獰的輪廓。阿貝的命運之舟,正緩緩駛近這片隱藏的險灘。

    (第0076章 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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