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淑芬手腳麻利地又添了副碗筷,給李山河盛了滿滿一碗尖兒的大米飯。
她還特意從那盤油光 亮的紅燒肉里,夾了塊最大、最肥的,直接蓋在了飯上。
“兒砸,快吃,吃飽了才有力氣。”
王淑芬心疼地看著自己這個愈發高大挺拔的兒子,眼神里全是化不開的慈愛。
“媽,你也坐下吃。”李山河應了一聲。
“我吃過了。”王淑芬笑了笑,又轉身進了廚房。
不一會兒,她就端著一碗嫩黃得像布丁、還冒著絲絲熱氣的雞蛋糕出來了,穩穩地放到了李山河面前。
“給你蒸的,補補身子。”
李山河看著眼前這豐盛的飯菜,心里頭像是被一團溫水給泡著,又軟又暖。
他拿起筷子,扒拉了兩口飯,然後端起面前的酒杯。
“爺,爹,我敬你們。”
李寶財端起酒杯,跟他輕輕踫了一下,那雙渾濁但卻比誰都精明的老眼,在他臉上一掃而過,然後才慢悠悠地抿了一口酒,一句話也沒說。
倒是李衛東,早就按捺不住了。
他跟李山河踫完杯,一仰脖,就把杯里的白酒給干了,然後搓著手,壓低了聲音,一臉神秘地湊過來。
“兒砸,咋樣?電話打通了?省城那邊,到底啥事兒啊?”
李山河知道,這事兒瞞不住,也用不著全瞞。
他放下筷子,把今天在電話里跟三驢子和嗒莎的通話內容,挑著能說的,簡單地跟家里人復述了一遍。
當然,關于那九千萬美金的事,他一個字都沒提。
不是不信任他爹他爺,實在是這事兒太大了。
大到超出了這個時代所有人的想象和認知。
這數字說出來,不是驚喜,是驚嚇,除了給他們增加無盡的恐慌和擔心,沒有任何好處。
他就只說了,哈爾濱那邊的生意很順利,掙了點小錢。
然後,兄弟小郭從南邊帶回來一個新路子,倒騰電子表和收錄機,利潤很大,他準備過去拍板。
“倒騰電子表?收錄機?”
李衛東听著這幾個新鮮得不能再新鮮的詞兒,眼楮都亮了。
他雖然沒見過,但也听跑外的人說過,這玩意兒在城里,是真正的稀罕物,有錢都沒地方買去。
“這玩意兒……能掙大錢?”他還是有點不敢信,聲音都透著虛。
“能。”李山河重重地點了點頭,語氣里充滿了不容置疑的肯定,“爹,你就別操心了,這事兒,我心里有數。”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他爹和他爺,認真地說道︰
“所以,我尋思著,過兩天,就再去一趟省城。”
這話一出口,屋子里那股熱乎乎的氣氛,瞬間就涼了半截。
王淑芬剛從廚房里端著一盤咸菜疙瘩走出來,一听這話,手猛地一抖,盤子差點沒直接飛出去。
“啥?又要走?”
她把盤子重重往桌上一放,也顧不上別的了,一臉焦急地看著李山河。
“兒砸,你這才回來幾天啊?咋又要走?你這屁股還沒坐熱乎呢!那省城有啥好的?跟有狐狸精似的,就那麼讓你惦記?”
她這話說得,又急又心疼。
在她看來,兒子有本事,能掙錢,是天大的好事兒。
可這三天兩頭地往外跑,一年到頭在家待不了幾天,她這當娘的,心里頭像被挖了一塊,空落落的。
旁邊,一直沒怎麼說話的李寶財,也放下了手里的寶貝旱煙袋,抬起頭,看著李山河,那滿是褶子的眉頭微微地皺了起來。
“山河,你媽說的對。”
“你這成天不著家的,也不是個事兒。家里頭這麼多口子人,還有你那幾個媳婦兒,都指望著你呢。你這一走,十天半個月不回來,她們心里頭,能踏實?”
李山河听著他爺和他媽的話,心里頭涌上一陣濃濃的愧疚。
他知道,自己這段時間,是太忙了,忙著布局,忙著掙錢,卻忽略了身邊最親近的人的感受。
他放下碗筷,看著王淑芬,臉上擠出一個笑容,安慰道︰“媽,你放心,我這次去,辦完事兒立馬就回來,用不了多長時間。”
“用不了多長時間是多長時間?”王淑芬壓根不信,“你上次走的時候,也這麼說,結果呢?一走就是個把月!”
“這次真用不了那麼久。”李山河保證道,“主要是那邊有個大買賣,我得親自過去拍板。這事兒要是干成了,咱家以後,就再也不用為錢發愁了。”
吃完午飯,李山河回了新房那邊。
他要去省城的事兒,估計他媽早就跟幾個媳婦兒念叨遍了。
他剛一進院子,就看見吳白蓮和田玉蘭她們幾個,都坐在院子的樹蔭下,納著鞋底,低聲說著話。
看見他進來,幾個女人的動作都是一頓,目光齊刷刷地投了過來。
那眼神里,有擔憂,有不舍,還有一絲絲藏不住的埋怨。
“當家的,你回來了。”還是田玉蘭最穩重,她放下手里的活兒,率先站了起來。
“嗯。”李山河點了點頭,大步走到她們跟前。
吳白蓮挺著個肚子,也想站起來,讓李山河一把給按住了。
“你坐著吧,月份大了,別老動彈。”
他伸手,極其輕柔地摸了摸吳白蓮那已經明顯隆起的肚子,隔著薄薄的衣料,他甚至能感受到里面那個小生命的微微胎動。
他的心,瞬間軟得一塌糊涂。
“當家的,我听媽說,你……你又要去省城了?”吳白蓮拉著他的大手,小聲地問道,眼圈兒一下子就紅了。
她現在,正是最需要人陪在身邊的時候,可她的男人,卻又要出遠門了。
“嗯。”李山河點了點頭,看著她那委屈得快要掉金豆子的模樣,心里頭像被針扎了一下,一陣陣地疼。
“沒辦法,那邊有點急事兒,我必須得過去一趟。”
“那你啥時候回來啊?”旁邊的張寶蘭也忍不住問道,語氣里帶著點質問,“白蓮姐跟玉蘭姐,這眼瞅著就要生了,你這個當爹的,到時候要是不在跟前,那像話嗎?”
“就是就是!”不知道從哪個角落里冒出來的張寶寶,也跟著起哄,“當家的,你走了,誰帶我們去吃烤大鵝啊?”
李山河被她這話給逗樂了,心里的沉重也散去不少,伸手就在她光潔的腦門上不輕不重地刮了一下。
“你個小吃貨,天塌下來都耽誤不了你吃!”
他看著院子里這幾個環肥燕瘦、各有風情的媳婦兒,心里頭那點離愁別緒,瞬間被一股豪情給沖散了。
他清了清嗓子,目光從她們每一個人的臉上掃過,用一種前所未有的認真語氣,沉聲說道︰
“你們放心,我跟你們保證。”
“這次去,我速去速回。”
“在孩子出生之前,我肯定回來!”
“到時候,我親自在產房門口等著,迎接咱們的孩子出世!”
他這話,說得斬釘截鐵,每一個字都像釘子一樣,充滿了男人的擔當和不容置疑的承諾。
幾個女人听了,心里頭那點不快和擔憂,總算是消散了大半。
吳白蓮和田玉蘭的臉上,也終于露出了幸福又安心的笑容。
李山河陪著她們,在院子里坐了整整一個下午。
他跟她們說著省城里的新鮮事兒,說著未來的規劃,用最樸實的話,給她們描繪著一幅無比美好的藍圖。
他要把這個家,安頓得妥妥帖帖。
因為他知道,這個家,是他所有奮斗的動力源泉。
也是他不管飛得多高,走得多遠,都永遠要回來的溫暖港灣。
更是他心中那份“獵國”野心的最終落點。
爹去給你們打江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