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張寶蘭倒抽一口冷氣,眼楮都直了。
張躍進更是脖子伸得老長,艱難的咽了口唾沫,小聲嘀咕︰“我滴乖乖…真…真家伙啊…”
李山河咧嘴一笑,“我這回來,可不止就帶了這點玩意。”
一邊說著,一邊還拍了拍放在炕上的公文包,眼底劃過一絲狠厲,“這回,咱們還是全倉去,談好了,皆大歡喜,談不好,那就打听明白瓦西里競爭對手是誰。”
“我就不信,這老小子還能一手遮天,左右不過是個老逼登,實在不行…”
李山河沒再接著說下去,但是話語中的意思卻是顯而易見。
彪子笑嘻嘻的伸手在喉嚨下面橫拉了一下,嘴里配合著發出“�w兒”的聲音。
這一幕看的魏向前渾身發冷,還是小看了二哥,司令啊那可是,說嘎就給嘎了?
魏向前喉結上下滾動︰“有…有這硬通貨,事兒好辦!我認識個在省外事辦邊上開照相館的老劉頭,門路野!”
“他小舅子的連襟的妹夫…反正能搭上話!就是…得抓緊!毛子那頭等不起!”
李山河點點頭,現在沒到那地界,計劃趕不上變化,大方向定下來就成。
和魏爺魏奶又嘮了兩句這才告別離開,回到家,彪子這個心大的回到西屋脫了衣服鑽進被窩就開睡。
東屋,雲消雨歇,張寶蘭趴在李山河的懷里,一雙柳葉眉簇在了一起,臉上掛滿的愁緒。
“當家的,你這次…”
李山河將手指印在了張寶蘭的香唇上,“寶蘭姐,不用勸我了,這次非去不可。”
張寶蘭眼神空洞,隨即好像想到了什麼,直接翻身上馬。
隨即俯下身,緊緊的摟住了李山河的脖頸,附在李山河耳邊輕聲說道︰“我想給你生個孩子。”
李山河虎軀一震,今夜看來是要舍命配君子了,來吧你就,在張寶蘭的一聲驚呼中,翻身將其壓在了身下。
讓她生讓她生
……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省城還籠罩在年節懶散的寒氣里,幾個人就頂著刀子風出門了。
魏向前熟門熟路,領著李山河和彪子鑽進一條背陰、結滿冰溜子的小胡同。
照相館門臉小的可憐,“為民照相”四個紅漆字都剝落得差不多了。
老劉頭是個干巴瘦小老頭,戴個老花鏡,鏡片厚得像瓶底。
魏向前湊過去低語幾句,又飛快地往老頭油膩膩的圍裙兜里塞了幾張大團結開路。
老劉頭推推眼鏡,渾濁的眼珠子在李山河和彪子身上掃了掃,尤其在腰間的硬物上停留了一瞬,這才慢悠悠點點頭︰“跟我來後院。”
後院巴掌大,積雪都沒掃,背景牆就是一面斑駁脫皮的白牆。
老劉頭搬出個蒙著黑布的老古董座機相機,指揮著︰“站直嘍!頭別歪!眼楮看鏡頭!不許笑!跟奔喪似的就行!”
李山河板著臉站定,輪到彪子,這傻小子緊張得同手同腳,老劉頭剛喊“準備——”
一股穿堂風卷著雪粒子劈頭蓋臉砸過來,凍得彪子猛地一吸溜鼻子——“ 嚓!”
白光一閃,照片定格︰李山河一臉冷硬,目光如刀;彪子則凍得呲牙咧嘴,最絕的是鼻孔下清清楚楚掛著兩條亮晶晶、搖搖欲墜的…冰溜子!鼻涕!
“哎喲俺滴娘!”彪子臊得臉通紅,趕緊用手背去擦,“凍…凍死俺咧!”
老劉頭卻擺擺手︰“得,就這樣吧!真實!毛子海關那幫孫子,就認這‘生動’的!比板著臉的強!”
魏向前趕緊又塞過去幾張票子加兩包好煙。
老劉頭把底片和幾張蓋著模糊鋼印、墨跡未干的申請表塞給魏向前︰“拿著,趕緊找人遞進去!加急!錢…到位,快得很!”
接下來的幾天,李山河跟彪子就窩在張寶蘭家里。
魏向前的馬仔負責跑腿打探消息,魏向前則像耗子打洞一樣四處鑽營,用一張張嶄新的大團結,硬是在層層疊疊的衙門縫隙里,撬開了一條生路。
三天後,兩本墨綠色、貼著那張掛著鼻涕的“生動”照片、蓋著鮮紅印章的護照,終于遞到了李山河手上。
摸著那硬邦邦的封皮,李山河的眼神更深了。
出發的日子定在正月十二。
省城巨大的火車站,那趟噴著白氣、車頭掛著雙頭鷹徽標的國際列車,像一頭沉默的鋼鐵巨獸趴在站台。
空氣里彌漫著煤煙、機油和一種陌生的、混雜著異國體味的氣息。
站台上擠滿了各色人等︰穿著臃腫皮襖、扛著巨大編織袋的倒爺,拎著公文包、神色矜持的“公家人”,還有幾個穿著花哨、眼神飄忽、一看就不是善茬的男女。
李山河、彪子、魏向前三人擠在硬臥車廂狹窄的過道里。
行李塞滿了頭頂的架子,連座位底下都塞滿了張寶蘭硬給塞進來的干糧、大列巴和幾根硬邦邦的哈爾濱紅腸。
彪子新奇地扒著車窗往外看,嘴里不住念叨︰“俺滴娘,二叔你瞅見沒?這火車…比縣里那綠皮長一截咧!還有毛子字!”
好不容易找到他們的包廂號——一個四人間的硬臥。
魏向前推開門,一股濃烈到刺鼻的香水味混合著劣質煙草味撲面而來,嗆得彪子直咳嗽。
包廂里下鋪靠窗的位置,已經坐著一個女人。
這女人約莫三十五六歲年紀,燙著一頭蓬松的大波浪卷發,描著細細的眉毛,涂著猩紅的口紅。
身上裹著一件油光水滑、一看就價值不菲的紫貂絨短大衣,領口敞著,露出里面緊身的黑色羊絨衫,脖子上掛著條小拇指粗的金鏈子。
她翹著二郎腿,尖細的高跟皮靴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地,手里夾著一支細長的女士香煙,猩紅的指甲油在煙霧里格外扎眼。
她身邊還坐著一個穿著黑色呢子大衣、板寸頭、眼神凶狠的壯漢,像個門神。
李山河目光一掃,眉頭就皺了起來。
魏向前剛放好行李,一看這人,眉頭就皺緊了。
壓低聲音對李山河說︰“河哥,是麗姐!這娘們兒路子野,專門往毛子那邊倒騰緊俏貨,手黑心狠,跟咱算半個同行,也是半個對頭!她怎麼也走這趟車?”
同行是冤家,可以說是冤家路窄了,沒想到在這踫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