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山河的眼神明滅不定,漫不經心的點燃了一支香煙,辛辣的煙霧吸入肺腑,他重重吐出一個煙圈。
    目光掃過魏向前疲憊的面龐,掃過張寶蘭姐弟驚疑的臉,最後落在彪子那張還帶著旅途疲憊卻已躍躍欲試的年輕面孔上
    要是想合作共贏還好,怕就怕這老毛子是拿三驢子和二楞子釣魚啊,在給李山河來一手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把戲。
    不對,準確的說是攜兩個色攬令好漢。
    人,不救不行,先不說前世人家用用命換命,就說這輩子這倆人對自己也是忠心耿耿,一句話直接就干老毛子那去了。
    說句現實點的,這回李山河慫了,以後誰還敢給他賣命了,穿開襠褲就認識的發小都能說賣就賣,這輩子都吃不上四個菜。
    “收拾收拾,”李山河的聲音不高,卻像淬了火的鐵。
    “向前,你歇口氣,把你知道的,瓦西里那邊所有道道,一五一十,全給我倒出來!彪子,去弄點熱乎吃的,吃飽了,咱爺們兒好闖那龍潭虎穴!”
    魏爺欣慰的看著李山河,老一輩人講的就是一個不拋棄不放棄,要是李山河蔫了,他都能直接拿鍬給他攆出去。
    他頓了頓,煙頭的紅光明滅,映著他稜角分明的側臉,那口地道的東北腔調斬釘截鐵,砸在冰冷的磚地上︰
    “我倒要看看,這毛子的‘結親酒’,到底是個啥成色!扣了我兄弟找我談?哼,瓦西里這老小子,怕不是喝假酒喝蒙了心!”
    “這結親酒,老子喝定了!”
    李山河那句“喝定了結親酒”撂下,屋里幾個人全定住了。
    “河…河哥,你真要去?”魏向前嗓子眼發緊,手指頭無意識地摳著炕沿上的裂縫。
    “那瓦西里…他地盤上,真跟狼窩差不多!三驢子雖說被扣了,但是也是好吃好喝照顧著,可…可那嗒莎…”
    “嗒莎咋了?”李山河眼皮都沒抬, 嚓一聲劃著火柴,點燃叼在嘴邊的“牡丹”,藍幽幽的煙頭在昏暗里明滅,“還能吃了三驢子?”
    “不是吃!”魏向前急得差點蹦起來,臉上肌肉直抽抽。
    “那毛子丫頭,看三驢子的眼神,直勾勾的,跟…跟咱屯子二傻子看剛出鍋的殺豬菜一個樣!就差生吞活剝了!”
    “瓦西里放話,就等你去‘定親’,人到了立馬擺酒成親!二楞子扣著當‘押寨夫人’的陪嫁丫鬟使喚呢!”
    “噗——”旁邊灌涼水壓驚的彪子一口水全噴張躍進褲腿上了。
    “俺…俺滴娘!還…還押寨夫人?三驢子這是去當壓寨姑爺?”他抹著嘴,一臉世界觀被碾碎的懵圈。
    ……
    老毛子地界就著伏特加啃著鹿肉的三驢子連續打了幾個噴嚏,一旁的二楞子嫌棄的看著三驢子。
    “你滾遠點嗷,我還沒吃呢,你要是噴我碗里了,我全炫你 眼子里。”
    三驢子現在已經沒力氣和二楞子玩鬧了,這幾天下來,嗒莎都快把他生吞活剝了,阿威十八式是一樣不落啊,現在這娘們還看著電視學習呢。
    這是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已經食之味髓了。
    三驢子長長的嘆了口氣,“愣子,你說向前這小子能交代明白話不啊,再尋思咱是被硬扣下的,到時候二哥不得炸毛啊。”
    二楞子愣了一下,用看二逼的眼神看著三驢子,“我叫啥?”
    三驢子下意識的回復到︰“二楞子啊,咋地啦?”
    “你知道我叫二楞子你還問我,我腦子要是好使不就叫小諸葛了。”
    三驢子一拍腦門,干,忘了,這幾個發小里面,只有自己和二哥有點腦子。
    自己鬼點子雖然多,但是主要拍板的還是李山河,頗有點房謀杜斷的意思。
    三驢子眼珠子一轉,一屁股坐到了二楞子身邊,伸手摟住了他的肩膀,湊到他的耳邊小聲說道︰“愣子,咱倆是兄弟不?”
    二楞子警惕的看著三驢子,“你要嘎哈?”
    不是他謹慎,實在是打小就被這個逼給坑怕了啊,這也就是新時代了,要不這小子妥妥的是個公務員編制,像個宮里的公公一樣,陰到沒邊了簡直!
    三驢子晃了晃二楞子的肩膀,“你就說咱倆是不是兄弟就行了。”
    二楞子猶豫片刻,遲疑著說道︰“是肯定是,就是,有的時候,不是也行!”
    三驢子︰???
    好你個二楞子,平時看你濃眉大眼的,現在還跟我玩上兩面派那一套了。
    “愣子,你今天能不能幫我頂一宿,你放心,關了燈啥也看不見!”
    二楞子腦袋晃得跟個撥浪鼓似的,臉上掛著幸福的微笑,“你想都不要想,我有翠花了。”
    “再說了,萬一被你老丈人發現了,我二弟跟我二十來年了,我怕他突然離開我。”
    三驢子面色一珄F 甓孔恿耍 舛  闋涌 狹瞬緩悶 稅。  br />
    “親愛的,你在干嘛啊,我買了一套新睡衣,很性感哦,你上來幫我穿!”
    三驢子︰悠悠蒼天,何薄于我,二哥,兄弟我頂不住了,救命啊!
    現在他都想帶著嗒莎去趟大鐵柱子醫院找捅主任看看,爭取一針就見效。
    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抬頭啊,隨即在二楞子的肩膀上拍了拍,一剪梅BGM緩緩響起,三驢子邁著沉重的步伐上了樓。
    ……
    李山河重重吸了口煙,濃烈的煙霧遮住他半邊臉︰“甭管是姑爺還是他娘的山大王,我的人,我得帶回來。
    “向前,瓦西里那老巢,在毛子地界哪疙瘩?”
    “靠北邊,過了國境線還得坐兩天火車,鳥不拉屎的鬼地方,叫‘冰胡子鎮’!”
    魏向前趕緊翻出張皺巴巴的、沾著油漬的地圖,手指頭戳著一個用紅鉛筆畫的小圈。
    “就這兒!離大鐵路線還有老鼻子遠,得靠毛子那種燒劈柴的小火車往里拱!”
    “行。”李山河掐滅煙頭,火星子掉在地上滋啦一下滅了。
    “第一步,得先  過去。護照,這玩意兒咋弄?總不能游過黑龍江吧?”
    “護照?”魏向前撓了撓他那雞窩頭,一臉苦相。
    “二哥,這玩意兒可金貴!得托人,還得塞…”他搓了搓手指頭,做了個點錢的動作。
    “這回俺們把錢都給壓到貨上了就準備干個大的,誰曾想遇到這事兒了啊。”
    李山河二話不說,手伸進懷里摸索。再掏出來時,一塊用紅布裹著、黃澄澄、沉甸甸的小東西就拍在了冰涼刺骨的炕沿上。
    燈光下,那金條閃著一層溫潤又冰冷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