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時分，帝都下起了雨。
暴雨打在路面上，沙沙作響。
晚歸的人們打著雨傘小跑而過，街面漸漸地空了，紅綠燈單調地變化著。
何序撐著傘回到四合院時，程煙晚這個學霸正在給沈屹飛這個學渣補課。
何序也沒有想到，他讓馮一品給沈屹飛三人搞一個帝大工作身份，這仨人竟然這麼高興，同時又這麼忐忑。
其實他們三個都是早早就輟學出來混了，傘哥傘妹是因為窮，沈屹飛是因為富的蛋疼。
飛哥常常在話里流露出對學校的不屑，但當何序告訴他，很快他就要去到帝大工作時，這小子竟然流露出從未見過的惶恐——
大傻飛，黑帝沈悠之子，大夏最頂級的二代。
竟然在擔心自己配不上帝大的文化氛圍，主動要求程煙晚幫他補補高中的文化課了。
可能這就是東亞人的底色吧，何序想。
哪怕是到了異獸橫行遍地災厄的年代，每個人依舊在心底對知識充滿了敬畏。
“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
書桌旁，程煙晚娓娓道來，聲音悅耳，如溪水流過山澗。
她講的是千古名篇《出師表》，這應該是大夏史上最出名一封信了，是諸葛亮寫給劉備的兒子劉禪的。
諸葛亮是很多大夏人心目中最完美的奇男子。
好多人是讀了《三國演義》喜歡他的神機妙算，其實正史里的諸葛亮沒有那麼智計百出，但何序卻覺得，他更值得尊敬。
真實的諸葛亮，真的是一個將自己燃盡的男人。
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人家說到做到了。
這個男人擁有真正的信念，他奮戰到了人生最後一刻。
大夏歷史上有很多這種讓人熱淚盈眶的人物，比如岳飛，比如文天祥，他們最終都沒有成功，但後人從不以成敗論他們。
“所以這信到底是啥意思？”沈屹飛听得一頭霧水，“這里面怎麼一堆人名，不是，8姐你先別逐句翻譯……”
“你能不能用人听得懂的話，給我簡單講講，諸葛亮這封信，到底給劉禪寫了啥啊？”
“一百字以內總結出來，行嗎？”
程煙晚皺起了眉頭。
《出師表》本身已經很精煉了，你還要用大傻飛能听懂的話，總結到一百字以內？
“我來。”
何序笑著走過去，指著那課文道︰
“諸葛亮對劉禪說——”
“咱家的飯在鍋里，錢在抽屜里，我帶你趙叔，興弟，苞弟他們出門干一下曹賊。
你在家一定要照顧好自己，不要光顧著玩，要按時寫作業，有什麼不懂的就問你費叔，蔣叔他們。”
“小禪我知道你不如你爹，但是你是個好孩子，我們都很愛你。”
“全文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沈屹飛撓撓頭︰“劉禪這貨比他爹差很遠是嗎？”
“是的。”何序說，“很多人都笑話劉禪笨，但其實這個人有可取的地方，就是他無比信任諸葛亮。”
“懂得信任一個聰明人，本身也是種挺了不起的智慧。”
說著，他拍拍沈屹飛的肩，拿出了黎非煙給的那塊表，讓他戴上。
沈屹飛有點詫異，但听說這東西竟然是個契約祭器後，他立刻興致勃勃滴血綁定上了。
然後他眼楮就瞪圓了。
“一個無敵類的守護祭器，我能感覺到這玩意勁兒很大啊！”大傻飛一臉驚訝，“牢序，這好東西你舍得給我？”
何序頓時有點慚愧，他胡謅道︰
“我和小晚都有好的祭器了，咱仨只有你沒有，我當然得給你搞一塊了。”
畢竟你爸和我算兄弟啊。
“夠意思！”沈屹飛伸出大拇指。
“哦對了會長，咱們會又改名了，現在叫‘灌江口’了。”
“啊？？？”沈屹飛一臉懵逼，“為啥又改啊？
我覺的飲料會挺好的，非改成楊梅會，我現在剛記住楊梅會，又改成灌江口？
這種名听著就老登味十足啊！”
“你還真說對了，就是一個老登起的——楚老。”
何序有點不好意思，他示意沈屹飛好好學，又叮囑程煙晚教的耐心點，自己起身回了側房。
抱起毛毛，他站到屋檐下看著那冷雨，發起呆來。
最近的事情有點多，他需要理一理思緒。
【何序何序！】毛毛拿小腦袋瓜拱他，【我真長出第四條尾巴了耶！】
何序一愣。
【四條尾巴了？你不會最後變成九尾妖狐，然後化人形吧？】
【那你真成狐狸精了！】
毛毛哼了一聲︰【我才不想當你們人呢。】
【為什麼？】何序有點驚訝。
【你們煩惱太多了——】毛毛不以為然。
【我每天看著你時就覺得，我要是你啊，早崩了——當人太累了呀。】
【累、累嗎？】
【累呀。】毛毛很確定的說。
【就比如你吧——何序，你自己活著都很不容易了，還要搞個幫派，每天操心大家，你不覺得累？】
何序沉默了。
搞幫派累是肯定累，但最終會通往安全。
現在有一件事很清晰，自己不可能加入彼岸社，也不可能躲躲藏藏一輩子——
終究有一天，自己是要暴露的。
何序不止一次想過，如果那一天無法避免，那它究竟應該怎樣到來？
唯一的答案是，那一天，自己已經足夠強大。
無論是本身的戰力，還是手下的勢力，都強大了到讓人無可奈何的程度。
到了那個時候，何序就會大大方方的告訴這個世界——
不裝了。
老子是災厄。
全世界覺醒者你們都听著——
老子就是災厄！
怎麼了？
又、如、何？
那個時候，大家就不會抓捕他了，他們甚至要想辦法幫自己遮掩。
也許“何序是災厄”這件事甚至會成為最高機密，任何人都不得泄露。
但是，何序的志向根本不止于此。
那時他會告訴那些人︰
【關于怎麼處理災厄，你們之前實驗了好多條路，也搞了好多的方案計劃——但它們都是垃圾。】
【現在，听我的。】
【我有一個完美的方案，這個方案你們所有人都能接受，也必須接受。】
【我來解決災厄的吃人問題，而你們，不可以像之前一樣捕殺災厄了。】
【因為我何序，不同意。】
雖然這些現在听起來像個幻想，但何序覺得，自己這個“最終幻想”會實現的。
是的，我一定會走到那一步的。
如果到時有人問，這條漫長到看不到盡頭的路，是從哪一步開始的？
自己會告訴他們，都是從我升到7階，變成“身前三尺無敵”那一刻開始的。
7階以前，我只想活著。
7階以後，我要有尊嚴的活著。
全世界非彼岸社的災厄都听著——
別怕。
你們的事，我何序扛了。
大家再堅持一陣，我們災厄不會走投無路，我們有路。
路在我何序的腳下。
【這就是我的想法。】何序對毛毛說。
【听著都好累，所以我才不要當人。】毛毛哼了一聲，舔了一口何序的手。
【我還是喜歡當你的小狐狸，不怎麼動腦就很可愛！】
何序笑了，他撫摸毛毛的柔軟的背，那狐狸毛的手感真的好順滑，好柔軟。
一邊捋順毛毛，他一邊也捋順了自己的思路。
現在無非是兩個方面，一個是自己的團隊方面，一個是個人方面。
團隊方面，何序要把程煙晚大傻飛他們穩穩當當的帶到5階。
這個可以通過贏下明天的新生比武冠軍，輕松實現。
然後就是要吞下死敵米千秋的離幫，搞到他手中的獸晶，解決食物來源問題，同時進一步擴大自己在沈悠系眼中的分量，讓他們認真考慮自己——
而只要成為沈悠系的干將，自己就等于有了免死金牌了。
同時，還要干掉子路，阻止楚老勢力的進一步的膨脹——
好吧，何序承認這條自己這麼說有點牽強。
其實我就是想干死子路，怎麼了？
王八犢子，我就是要弄死他！
有問題嗎？
然後就是個人方面。
當然就是升七階，從此身前三尺無敵。
這事要通過殺掉米千秋這個7階【霍去病】實現。
現在這人和子路都在找雙升秘境——而這就是眼下比較矛盾的地方。
為了團隊穩健升階，我一定不可以去雙升秘境；
為了個人穩健升階，我必須去雙升秘境，要不然宰不了這兩個貨——
“那就最好弄出時間差來。”何序想了想。
“先下老師帶隊的普通秘境，幫小晚他們幾個升五階。”
“再單獨去雙升秘境，殺個子路改善心情，殺個米千秋升七階。”
“回來順理成章的吃掉群龍無首的離幫，拿到海量獸晶，徹底解決我和毛毛的饑餓問題，成為帝都第一大幫派。”
“就是這樣。”
何序又想，還有一周，我要把帝都所有事情安排好，然後心無旁騖去的連干兩個秘境。
現在吞下的三合幫基本慢慢上了正軌，最近唯一有可能有變數的地方，就只剩下一個了。
L項目組。
突然之間。
何序猛地一愣，他想起了一件最近自己完全忽略了的事——
有那麼一個老朋友，最近好像很久都沒露面了？
……
與此同時，帝都南理士路。
異管局大樓。
“司馬，干的漂亮！”路局長沖好一壺上好的正山小種，親自倒了一杯，雙手遞到司馬縝的面前。
“你只用了這麼幾天，就端掉了彼岸社在石裝市的重要窩點，效率之高，戰績之顯赫，絕對在異管局首屈一指。”
“那些人還在背後蛐蛐我，說我不該任人唯親，胡亂提拔你，現在我倒要看看，他們還能怎麼說！”
盧局長志得意滿，司馬縝最近這次石裝市抓捕行動，讓他徹底挺直腰桿了！
司馬縝禮貌的笑笑，躬身把茶接過，平靜的喝了一口。
“司馬，你好像沒有太興奮？”路局長有點不解，“你可是率隊一舉干掉了幾百個災厄，領頭的那個足足有7階啊。”
“是領導您的情報及時，我只是做了分內的事。”司馬縝說。
他確實高興不起來。
干掉幾百個災厄確實值得高興，但是有那麼一個自己心心念念要抓捕的災厄，在石裝市行動前，明明只是一個大學生……
而當自己端完據點回來後，他竟然成了手下千人的黑道大佬，一手控制了帝都的試劑交易……
而他的小姨，竟然在L項目組混成了一人之下，眾人之上的二把手角色——
司馬又怎麼高興的起來？
“路局，我有個請求，石裝市行動的後續，能不能先交給別人處理？”
“您知道，我的本職是負責帝大L項目組的，現在這邊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刻，我必須得回去一下……”
“哦？”路局長有點詫異，“王敘那邊有重大進展了？”
司馬縝點點頭︰“是的。”
“王敘團隊最近加入了一個超強的精神系覺醒者顧欣然，因此王敘拿到了更為準確的數據，L項目取得了決定性的結果。”
“但目前王敘還沒跟別人說過，只告訴了我，他找到了能完美替代精神系獸晶，且能多次重復使用的L射線新原料——”
“雙升秘境符文。”
接著司馬縝就簡介了整個項目的情況。
王敘是在最近的研究中，發現雙升秘境符文這個寶貝的。
一個精神系獸晶只能發幾次射線，但一塊雙升秘境符文可以發射幾萬次射線，這穩定太多了，簡直是完美的替代品。
但遺憾的是，普通秘境符文不行，只有雙升秘境符文可以。
這種符文L項目組手頭只有一塊，現在已經使用了7,8千次，所剩的次數已經不多，他們迫切需要搞到第二塊。
“這玩意不好弄啊，每次一出來，就被秘境里的覺醒者用光了……”路局長有點為難。
“是的，這就要求我們去搶一塊新的。”司馬縝道。
“路局，我覺得，您必須把那個人給調回來了。”
“你是說……”路局喝茶沉思了一下，“我們局唯一的那個……”
“【悟空】？”
司馬縝點點頭。
自己需要【悟空】來配合他，但理由並不是為了搞新的雙升秘境符文。
而是為了布局抓捕何序。
來帝都後，司馬縝一直不肯輕舉妄動，因為他沒有把握，但是這一次不同。
他在石裝市得到了兩個最最重要的幫手，再加上戰力無雙、無人可敵的【悟空】。
設套抓捕何序需要用的牌，他已經全捏在手里了。
司馬縝嘴角勾起，心中冷笑。
“何序，你大概都快已經忘了我的存在吧？”
“現在你是黑幫大佬，你春風得意，得意到都大意了。”
“而一個人無論再怎麼聰明，一旦他變得狂妄大意時。”
“就離死不遠了。”
呼出一口氣，司馬臉上露出了向往的笑容。
他在石裝市干掉幾百個災厄，卻高興不起來。
回到帝都他才發現，真正的知音，一個就夠了。
絞殺那些低智商的傻子，算什麼本事呢？
這種事誰都能干。
但是想要揪出來一個藏的最深的，頭腦頂級的災厄，這種活嘛……
全大夏只有我司馬縝能勝任。
既然別人不是你的對手，那麼我就責無旁貸了。
你說對吧？
全天下我最最欣賞的何序？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