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識因從前並不了解陸呈辭,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做些什麼。此刻他突然帶著傷出現在她眼前,著實令她心慌意亂。
    他整個人幾乎倚靠在她身上,溫熱的體溫隔著衣料傳來,帶著一絲血腥氣,還隱約縈繞著一縷青竹香。
    她呼吸微滯,竟一時忘了將人推開,只任由他倚著自己緩息。
    兩個人身形相貼,近得能听見彼此的心跳聲,她感覺臉頰灼燒得厲害,連耳根都隱隱發燙。
    房間里很安靜,越是安靜,越是讓人凌亂。
    陸呈辭忍痛倚靠片刻,方才稍稍退開些許。他抬眸,正對上她漾著水光的眼楮,那雙眼似一泓映著桃花的春水,清亮溫軟,教人望之心頭一暖。
    他感覺心里像盛開了花,不自覺地向前傾身。鼻尖將觸未觸,溫熱呼吸交融的瞬間,直教他心口怦然。
    沈識因一手無意識地攥緊衣袖,另一手仍小心翼翼地護著他的傷口。
    她本該退開,卻不知為何一動未動。望著他因受傷而蒼白的面容,以及那雙帶著悸動與柔軟的眼楮,她的身體徹底不受控制了。
    他,怎麼生得這麼好看?身上仿佛有種強烈的吸引力,讓她移不開目光。
    她無意識地動了動唇,這個細微的動作卻引得他又往前傾身,目光緊鎖住她仿若櫻桃的紅唇。
    他攥了一下她的繡帶,將她往懷里帶,隨即仰首湊近。
    他眼眸中漾動的柔情,撞進她略微迷離的雙眼里,可就在雙唇即將相觸的剎那,她還是克制地閉上眼楮,別過了臉。
    溫熱的唇瓣堪堪擦過她粉嫩的臉頰,這一觸,如春冰乍破,激得他心頭一麻,伸手鉗制住了她嬌小的下巴。
    她驚了一聲,被他強行扳過臉來,避無可避地迎上他帶著侵略性的目光。
    房間里一時靜得出奇。
    幾乎燃著烈火的對視,燒得雙方不斷呼吸。
    過了好一會,他才按壓住情緒把她松開了。
    房間里的曖昧氣氛不斷上升。
    沈識因慌亂地轉過身,有些無法理解自己方才的怔忡。甚至在他幾乎要親上來的那一刻,竟遲疑了那麼久才偏頭躲開。
    若說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生了情愫,抑或二人一見傾心,那身體的本能反應便該是最真實的映照。
    自初見那一眼起,無形的牽引就已讓兩顆心暗自失了方寸。
    從前,沈識因一度以為自己與許夙陽之間,是那種超出友情的男女之情。
    可直到遇見陸呈辭,她才真正明白,原來情動,是另一番滋味。
    她心慌意亂,睫羽輕顫著不敢看他。屋內靜得能听見窗外的風聲。
    他們相見不過數面,可每回相遇,周遭空氣就無端泛起旖旎。
    這曖昧從何而起,二人皆說不分明,卻都抑制不住地想要靠近。尤其是不受控制的生理反應,激著某種強烈的渴望在胸中灼灼燃燒。
    沈識因僵挺著動也不動,臉頰連帶著脖頸都染上了霞色,想來是羞極了。
    “疼……”陸呈辭低吟一聲,勾了勾她的手指,“真的好疼。”
    他這聲略帶撒嬌的呼喚,讓沈識因不禁轉過身來,這才想起他還傷著。目光掠過他裸露的胸膛,不由得握緊袖口沒做聲。
    他仰首望著她︰“真的很疼,快些幫我包扎,你祖父怕是快要到了。”
    說起祖父,沈識因這才冷靜了一些,強壓下滿面的羞赧,拿起鑷子,用棉團蘸了藥酒,紅著臉頰仔細為他清理傷口,語氣里帶著擔憂︰“我不知你在做什麼,竟受了這樣重的傷。但你將我帶至此地,已然驚動了太師府。我祖父不是尋常人物,你應當清楚。以他的性子,既尋到這里,說明事態嚴重。”
    她手下動作不停,雖在責備,語氣卻很溫和︰“雖說你未曾傷我分毫,但在我祖父看來,那就是在他身上動刀。待會兒你要如何與他交代?還一口咬定我行凶?這般,只會讓事情鬧得更大。”
    陸呈辭沒回答,卻笑了。
    沈識因蹙眉︰“你還笑?此事牽扯甚廣,不單是我,還有文安侯與刑部侍郎那邊,你要如何交代?他們既來,便絕不會輕易罷休。”
    陸呈辭卻很平靜︰“你說得不錯,你祖父怕是不會輕饒了我,說不定還要扒掉我一層皮。所以,待會兒能不能告訴你祖父,我肩上這傷是你刺的?”
    “我刺的?”沈識因執紗布的手一頓,簡直不可置信,“這不是我傷的,我為何要認?我只不過是掐了你一下,你可別賴上我。”
    陸呈辭瞧著她嗔怒的模樣,目光愈發挪不開了︰“我不是要賴你,只是我受傷這件事,絕不能教外人知道。況且我將你留了這麼久,總得有個說法。待會兒若說是在爭執間被你失手所傷,一切便都解釋得通了。”
    沈識因簡直要氣笑了︰“陸呈辭,我不知道你究竟在謀劃什麼。那日與許夙陽有關的東街命案,你硬是將我牽扯進來,我還未曾與你計較。如今你竟又要我替你圓謊?我又不是傻子,豈能因幫你而累及自身,甚至拖累整個太師府?”
    尋常人誰不是對這等事避之不及,更何況要將行刺這等罪名往自己身上攬?除非真是個傻子。
    “那,你嫁給我好了。”他突然道。
    沈識因聞言擰眉望他,一時啞口無言,好一會才道︰“陸呈辭,你莫不是失心瘋了吧?”
    他這是第二次說這種話了,每次都那麼莫名其妙。
    “你想騙我替你圓謊?”
    “不是騙你。我是真心實意,我想娶你。”
    ……
    房間里安靜了一會。
    沈識因仔細端詳他的神色,竟看不出半分玩笑之意,她不由失笑︰“休要用這等伎倆哄我。你現在放不放我走?”
    “不放,你要幫我。”
    “不幫。”
    “那你嫁給我。”
    “不嫁。”
    “那總該先幫我包扎傷口。”他吃疼地嘶了一聲,“你看,又流血了。”
    沈識因不願理他,但還是轉過頭去看了一眼。果然,他傷口又滲出血來,她無奈一笑︰“……你故意使勁自然會滲血。”
    他急忙松開緊握的拳頭︰“我沒有故意。”
    沈識因覺得他很不正常。
    她克制了一下自己紛亂的思緒,取來藥膏為他仔細涂抹,又拿起紗布一圈圈纏好,輕聲道︰“你把我關這麼久,我替你包扎傷口已是仁至義盡。你快放我走,我會勸祖父不為難你。”
    他沒做聲。
    他不回應,她也不再問,收拾完藥箱就向門外走去。結果,剛走了兩步就被他抓住了手。
    她下意識掙脫,他卻握得更緊。
    他站起身,與她面對面站著,目光灼灼地凝視著她︰“沈識因,今日你必須幫我。若你不應,我即便不被你祖父責罰,也可能會被抓到皇宮去。此刻城中怕是已然生變,我將你祖父引到這里,實則是在保護他。”
    “這背後牽扯著一樁極大的陰謀,恐怕連你祖父自己都不知道已落入了他人圈套中。此事錯綜復雜,關乎重大。所以,今日你必須幫我。你不用緊張,就配合我,只說我肩膀上的傷是你所為就好,其他的,我會處理。”
    他說著,俯低了些身子,語氣又鄭重了一些︰“還有,方才我不是開玩笑,即便你不答應我,也不許嫁給許夙陽。”
    不許嫁給許夙陽?他說不許?
    她驚訝而又疑惑地望著他,手還被他緊緊握著。
    他那張英俊得總讓她晃神的臉,此刻仿佛帶著某種魔力,竟讓她鬼使神差地想要點頭。
    他,是魔鬼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