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愛太子了

1 賜婚

類別︰玄幻魔法 作者︰雲川雪青 本章︰1 賜婚

    大齊仁宣十一年,十月初九。

    歷經一個月的舟車勞頓,沈宓終于從延州回到汴京。

    雲容冱雪,暮色添寒。雪絮紛紛揚揚落下,在傘面上堆積,撐傘的那只手已被凍到泛青,冷風將那片月白衣衫吹得獵獵作響,更襯得傘下之人宛若一張紙片,隨時可能被風掀過去。

    沈宓的目光緊緊鎖在前去叩陳宅大門的婢女翠微身上。

    良久,翠微回身。

    沈宓輕聲問︰“還是無人理睬麼?”

    翠微無奈搖頭。

    沈宓垂眼,掩去眸間落寞之色,“算了,先回家,興許今日天寒,叔伯一家均在後院。”

    翠微拎著裙角從陳宅前的階梯上下來,絲毫不掩飾心中不滿︰“姑娘,您和陳公子還有婚約呢,遞了帖子也不應,不帶這麼怠慢人的。”

    說話間,那扇久叩不開的大門終于傲慢地朝她們打開,出來的卻是個女使婆子。

    “門外可是沈家姑娘?”

    沈宓拍拍翠微的手,朝前邁出兩步,站在階梯下,抬頭應聲︰“正是,我今早差人來遞過帖子的。”

    婆子叉腰,“我知道,我們家主君主母說了,今日不見客。”

    沈宓抿唇,“無妨,我們改日再登門拜訪。”

    “沈姑娘,看你面善,婆子我實心提醒你一句,你往陳家遞多少帖子,主君和主母都是不會見你們的。”天寒地凍,那婆子身穿棉衣也忍不住搓手。

    翠微氣不過,叉腰講沈宓護在身後,“見與不見,你個婆子能拿得了主意?這話也得你們家主人出來講吧!你今日這般無禮,待我們姑娘日後嫁進來成為少夫人,有你的苦頭吃!”

    婆子卻譏笑一聲︰“喲,口氣這麼大?你還不知道吧,我們家長公子今年春天剛高中進士,二甲第五,入翰林,日後仕途一片大好,怎會娶你這無憑無靠的孤女?婆子我勸你還是早些打消這念頭!”

    沈宓心下隱約有不好的預感,不由得攥緊袖口,“這是何意?”

    婆子抱臂,“婆子本不想講話說絕,沈姑娘你既問了,我也不妨告訴你,今年春闈時,長公子拜入如今正得官家青眼的那位李相門下,李相也有意將ど女嫁給我們長公子,前些日子剛過了納采之禮。”

    沈宓整個人登時如一桶涼水從頭灌到腳,僵在原地。

    “你是說,陳郎他要娶李相家的姑娘?”她不可置信地復問一遍。

    提到此,婆子更是得意,喋喋不休地說著李相如何中意陳公子,在官場上又如何關照他,那花容月貌的李姑娘又如何心許陳公子。

    沈宓卻怎麼也看不清眼前那塊匾額,幸而翠微從旁攙扶,她才不至于在巨大的刺激下昏厥過去。

    她千里迢迢,不辭風雪從延州回到汴京,而她指腹為婚、青梅竹馬的心上人竟然要另娶旁人?

    明明他們早已互許終身,陳均三年前來延州探望她時,還說他此生唯她不娶,說等她三年服喪期滿,必以三書六禮,八抬大轎迎她進門。

    如今先毀約變心的亦是他。

    難怪陳家人會讓她在這漫天風雪中站如此之久,原是陳均本就不將她放在心上。

    “這話讓陳均自己出來講!我們家姑娘與陳均的婚事是自小定下的,你們毀約我們是可以告上開封府的!”翠微眼中噙淚,卻死死不肯讓眼淚落下來。

    婆子開始不耐,“所謂自幼定下的婚約,不過是兩家主君之間的戲言,既無白紙黑字作證,亦無媒人說媒,你們只管去告!”

    扔下這句,她便轉身進了陳宅大門,指揮家丁將門關上。

    “ ”的一聲,沈宓手中的傘脫手而出,落在地上,濺起雪絮來。

    沈宓吸吸鼻子,將眼淚抹去,撿起傘,“罷了,世態炎涼,早該想到的。”

    上車與外界隔絕後,沈宓也不哭,只呆滯坐著。

    翠微想安慰她,讓她開懷些,卻不知如何開口。

    倒是沈宓反握住她的手,輕聲道︰“大齊確實盛行‘榜下擇婿’,若是李相主動和陳家拋出橄欖枝,他沒有不接的道理,有李相這個老丈人,他日後在官場上不說平步青雲,路也會好走許多,他沒道理不同意。”

    她嘆一聲,閉上眼︰“至于年少時的山盟海誓,不過是鏡花水月一場空。”

    翠微仍是不平,“主君和公子捐軀時您十五歲,當時根本沒料到他們陳家會言而無信,您也未定婚事,如今三年服喪期滿,姑娘大好年華被耽誤,他們陳家卻只派個婆子出來,您怎麼說也是官家親封的‘嘉寧鄉主’呢……”

    說到最後,沈宓將她的手握得更緊,“莫說了,翠微,莫說了。”

    翠微自知失言,連忙低聲認錯。

    沈宓卻無端想起那場折磨了她三年的噩夢——

    她也不是生來便是無依無靠的孤女,她父親也曾是大齊的輔國大將軍,他也是被父母兄長的掌上明珠,以她的身世,莫說嫁陳家子,即使是皇妃也做得,若換往昔,陳均娶她,才是高攀。

    可一切都在三年前那場戰爭中不復存在。

    三年前,父親和兄長像無數次那樣從延州出兵抵御黨項人,她與母親則在延州城等父兄得勝歸來。

    那時她踩著雙新作的小羊皮靴,哼著歌同母親數天上星子,她知道父兄一定會大勝歸來,兄長還答應她這次一定給她獵一只白狐,給她做一頂漂亮的狐裘。

    可她等啊等,沒等到父兄凱旋的消息,等到的卻是父兄的遺體。

    原來父兄按照原計劃設伏追擊,卻反被黨項人埋伏,父兄與部下被困山谷,斷水斷糧七日,也與外界徹底失去聯系,數次突圍未果,雙雙戰死。

    後來汴京來了使者,為了撫慰她和母親,封母親為二品誥命榮國夫人,封她為嘉寧鄉主。

    但她根本不願要什麼嘉寧鄉主的名頭,她只想讓父兄活過來。她驕縱慣了,當時哭鬧著怎麼也不肯接聖旨,但不接也得接。

    父兄戰死後,她與母親本想回汴京,孰料母親大病一場,大夫說不好挪騰,她與母親便留在延州,但世上多是趨炎附勢之輩,眼看沈家只剩她們孤兒寡母,將軍府也日漸門庭冷落。

    三年間,她也漸漸收斂昔日脾氣,變得穩重懂事。

    而母親一病便是三年,終究沒捱過今年春天。

    母親臨終前握著她的手,囑咐她可以去汴京找自幼與她立下婚約的陳家,陳均的父親在延州知州的位置上時,與父親共事許久,後來回京後,兩家也屢有來往,陳均又對她有情意,必不會虧待于她。

    她信陳均,也信父母。

    卻沒想到回京等到的是他另攀高枝的消息。

    那她趕回京城,又是圖什麼?

    馬車停在沈宅門口,沈宓掀簾,望向這座自己幼時曾居住過的宅邸,如今已破敗不堪。

    從前父兄在世時,府中常年留著下人灑掃除塵,父兄出事後,母親傳信讓管家發放她們的奴契,也都各奔東西,是以她今晨到時,沈宅幾乎已成一座廢宅。

    她尚且沒來得及去找牙人新買下人,只與翠微簡單收拾了一番自己居住的院子和房間,勉強可以住人而已。

    才進家門沒幾步,外面卻傳來馬蹄聲。

    沈宓轉身,來人穿著青色官袍,身後跟了許多灰袍內監。

    “敢問可是沈姑娘?”

    這人嗓音尖細,沈宓很快辨認出他應是宮中宦官。

    她叉手行禮,“正是。”

    宦官咳嗽一聲,從袖中掏出一卷聖旨,揚聲︰“嘉寧鄉主沈氏听旨——”

    沈宓連忙拉著翠微下跪。

    “茲有嘉寧鄉主沈氏,嫻雅恭順、家風淳樸,父兄皆為國捐軀,朕深感痛心,又憐沈氏無所憑靠,故賜婚其為太子湛之良娣,以昭慰其父兄亡靈,擇日完婚,欽此。”

    沈宓沒想到皇帝竟會讓她以嘉寧鄉主的身份嫁給當今太子做良娣,但既然是聖旨,她沒有不接的理由。

    她抬手接下聖旨,“謝陛下。”

    宦官扶她起身,皮笑肉不笑,“沈姑娘不必多禮。為太子殿下納妃,即便是良娣,這六禮該有的也不可荒廢,我今日登門,一是宣旨,二是替天家行納采、問名、納吉、納征四禮,按例攜金銀玉帛、馬匹宮人,便相當于民間之下聘。”

    他說著朝外拊掌,一群內宦抬著若干箱子魚貫而入,將箱子堆在庭院中,後面又跟著許多統一宮裝打扮的宮女。

    “他們今日為鄉主送聘禮後,便會留在沈宅,一直伴鄉主直至大婚之日。”

    沈宓點頭應下,“公公可要留下喝杯茶驅寒?”

    宦官笑道︰“喝茶麼,便不必了,我還要回宮同陛下和娘娘復命。”

    沈宓听懂了他的意思,朝翠微伸手討要銀子,宦官的目光自然而然看向翠微,翠微卻露出赧色。

    也是,她們如今哪還有閑錢?總不能現在打開御賜的箱奩取金銀。

    沈宓只得從腕間取下一枚玉鐲,用帕子托著,壓到宦官手里,“一點心意,今日辛苦公公。”

    宦官一邊推脫一邊收下,又和沈宓說了幾句吉祥話,這才離開。

    宦官留下的宮人著手灑掃庭院,收拾御賜之物,翠微則跟著沈宓回院子。

    “真是個黑心閹人,那鐲子自小跟著姑娘,姑娘就這麼給他了?”翠微癟著嘴。

    沈宓撫向空蕩蕩的手腕,“翠微,這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日後進入東宮,你這性子要收一收,嘴上佔了便宜實際上可就討不著好了,尤其是我們往後幾十年都要在太子殿下手底下討生活,雖則我還待你如姐妹一般,但畢竟比不得從前在家里。”

    嫁給太子,需得安分守己。

    她再清楚不過了。

    翠微扶沈宓坐下,“尋常人家前面四禮都是分開的,偏姑娘得委屈,而且這麼重要的婚前四禮,竟然是由一個閹人來辦!”

    翠微說的不錯,按規矩應當由禮部派人來,再不濟也得是東宮屬官。

    翠微仍在替沈宓控訴,“這不是侮辱人是什麼?”

    “少說兩句,”沈宓拿起剪刀,將手邊小案上的燈燭剪得更亮些,“聖旨已下,今天宮里來宣旨的那位公公,已稱我一聲‘良娣’,雖還未正式入東宮,但今日遣送到我們府上的這些內監宮婢,皆是日後要跟我們一同入東宮的,若哪句說的不對,頃刻間便會惹禍上身。”

    翠微當即噤聲,不敢再多說半句,只乖乖去為沈宓整理床鋪被衾。

    但她還是沒忍住輕聲嘟囔,“可是官家都將姑娘封作鄉主了,三年後,怎麼又為您賜婚呢?”

    沈宓雖已出守孝期,發髻上仍無多少簪釵,她對鏡卸下耳,“這叫撫慰忠烈之後,沈家滿門,如今只余我一人,我已是雙九年歲,官家此舉,無非是昭告朝野,即使父親和哥哥已然捐軀三年,但朝廷仍記得他們為守疆為國做出的貢獻,收攏人心罷了。”

    “可賜婚,汴京那麼多芝蘭玉秀的高門子弟,卻非要您委屈做妾……”

    沈宓從鏡奩前起身,坐到床沿,“這不一樣,將我賜婚皇室,才顯天家聖恩,陛下又子嗣單薄,膝下只有太子殿下與魏王,魏王已娶妻,太子殿下是陛下嫡長子,且東宮如今無人,是以賜婚太子,才最合宜。至于太子妃麼,陛下一定會從朝中舉足輕重的家族中挑,才對太子的儲位有所裨益。”

    翠微嘟囔︰“他們如何制衡權宜,奴婢听不懂,奴婢只覺得不該為著這些,犧牲您的婚事。”

    沈宓輕握住翠微的手,“罷了,我想,太子殿下應當是極好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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