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廿九酉時五刻?浪淘沙澡池
    雕花銅爐里,沉水香騰起細煙,與蒸騰的水汽纏繞,在青磚石壁間游走。
    黃承業仰靠在南海白玉浴池邊,肚皮上搭著雪緞浴巾。
    身披薄紗的舞姬,正用銀匙舀著冰鎮荔枝膏,喂進他嘴里。
    荔枝膏甜得發膩,順著嘴角流到下頜。舞姬指尖輕抹,涂著丹蔻的指甲,在他蒼白皮膚上劃出淡淡紅痕。
    “黃兄,今兒一早剛推說腹痛,晚間就來泡湯......”陳天放半闔著眼,任由兩個梳著雙鬟的侍女,揉著他的肩膀和小腿。
    話到一半,蜜漬葡萄塞進嘴里,果肉迸出甜汁,“唔...... 會不會叫人瞧出破綻?”
    黃承業眼皮都沒抬,伸手在舞姬腰間掐了把。舞姬輕呼一聲,指尖往他下腹滑去。
    “破綻?蔣世昌那老東西還能派人盯著老子的褲腰?明日漕船就要啟程,老子累了半月,泡個澡松快松快都不行?”
    話音未落,舞姬指尖觸到關鍵處。黃承業喉間低吟,隨手將銀匙甩進水里,濺起的熱水在浴巾上洇出深色水痕。
    羅震岳斜倚在池邊,胸前橫臥著袒胸露背的歌姬,正用蓮瓣盛著冰鎮酸梅湯喂他。听見對話,他忙不迭點頭。
    歌姬指尖劃過他後背的刀疤,他渾身一顫,蓮瓣歪斜,酸梅湯順著嘴角流到胸毛上。
    “就是就是,黃兄為漕運操碎了心......”
    黃承業支起半個身子,浴巾滑落到腰際。跪在地上的繡娘,開始為他搓洗小腿。
    “下午讓你傳的話,漕幫那邊如何說?”
    羅震岳揮退歌姬,抓起翡翠煙嘴。侍妾跪地為他點煙,煙火星明滅間,他瞥見黃承業腿間動作,忙低了眼。
    “回黃兄,漕幫方堂主說 ——說定按您的吩咐,漕運前碼頭的事會安排好......”
    “不是我要為難漕幫。”黃承業長嘆一聲,任由繡娘將他的腳擱在軟枕上,指尖揉捏腳心。“蔣世昌非要這樣做,老子夾在中間難做......”
    話到一半,繡娘指尖突然加重力道。黃承業胯間一顫,猛地拍了下繡娘臀部。
    “操!伺候得這麼用力,想斷了老子香火?”
    繡娘吃吃笑著縮回手,卻又用濕發蹭過他大腿內側。
    羅震岳見狀忙賠笑︰“黃兄體恤下屬,兄弟們都記在心里......不過那高巡檢新得了蔣世昌的玉佩,在碼頭橫得很,要不要......”
    “休提那肥豬!”黃承業煩躁揮手,侍妾手中瑪瑙果盤險些跌落。“老子明日啟程,他愛怎麼折騰怎麼折騰......”
    話音未落,舞姬跪下身,鬢邊玉簪 “當啷” 墜入池底,濺起水花打濕鬢發。
    她仰頭望著黃承業,指尖勾住浴巾邊緣緩緩下滑,水面泛起細碎漣漪,混著一聲幾不可聞的吞咽聲。
    陳天放將葡萄核 “噗” 地吐進水里,羅震岳的煙嘴咬得 “ ” 響。
    水汽蒸騰中,黃承業喉結劇烈滾動,手指掐入白玉池沿邊,指縫溢出的水珠滑進浴池,驚散幾尾金鱗魚。
    沉水香愈發濃烈,壁面上交疊的人影被燻得模糊,唯有池底玉簪折射的微光,在水波中劃出曖昧弧線。
    夜露漸重。林淵貓著腰掠過漕船桅桿,月光在他袖口赤蠍紋刺青上晃出冷光。
    掌心的漕運布防圖被捏得發皺,他按林縛吩咐,用匕首劃開第三艘鹽船的防水氈布,故意將鐵錨鏈踢得嘩嘩作響。
    值夜巡丁的燈籠光驟然聚攏,梆子聲劃破夜空︰“有賊!三號船出事了!”
    “來得正好。”林淵舔了舔嘴角,反手將布防圖拋進海里,赤蠍紋布條在夜風中揚起,像一道挑釁的符咒。
    甦戰帶著十幾名捕快沖來,正見林淵單腳踩在船舷上,月光將他的影子投在鹽袋上,形如惡犬。
    “林淵!你跑不了了!”甦戰拔刀時,刀鞘又勾住腰牌,險些栽跟頭 —— 這已是今晚第三次。
    “半步通脈的高手?就憑你們這些臭蟲?”林淵冷笑,指尖彈出三枚血影針,針尖泛著靛青色劇毒。
    針芒破空而來,捕快們舉刀格擋,卻見血影針擦著刀身轉向,直奔沈默心口!
    沈默本能地提氣收腹,身上的 “玄鱗護心軟甲” 突然泛起微光。
    首枚毒針 “叮” 地撞在內襯上,鱗片狀夾層將針尖死死卡住;另兩枚擦著軟甲邊緣劃過,衣襟瞬間燙出焦黑窟窿,毒煙滋滋冒出。
    “小心!他用的是血影針!”甦清瑤從斜刺里殺出,青鸞劍挽出劍花,卻被林淵反手一刀劈中劍脊。
    劍身嗡鳴震顫,她連退三步,靴底在濕滑的甲板上劃出火星。
    “通三脈的內力,豈是你們能擋?就像這刀,專斬你們這些自以為是的 ——”
    “同知大人神機妙算!就知道出發前有人要搞鬼,受死!”府兵都頭王豹帶著一百名府兵突然從貨箱後沖出,手中火把將碼頭照得通紅。
    林淵瞳孔驟縮,這才發現碼頭四周的陰影里,早已布下三重絆馬索和拒馬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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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余光掃向岸邊,蔣世昌的親衛統領張彪正抱著胳膊冷笑,腰間掛著的正是黃承業的鎏金腰牌 —— 原來那 “鬧肚子” 的同知大人,早有準備。
    “你以為只有你會玩陰的?”方堂主的聲音從桅桿頂飄來,煙袋鍋子敲在橫木上迸出火星。
    二十張強弓從陰影里揚起,弓弦緊繃如滿月,箭頭泛著冷光,正對著他的眉心。
    “碼頭的咸水,早把你的退路泡軟了。”
    “想困死我?就算是通六脈的高手,也攔不住我 ——”林淵一聲清嘯,周身氣勢暴漲,通三脈的內氣震得鹽袋簌簌作響。
    唇角勾起狠笑,陡然變向,刀身直劈沈默面門!
    甦清瑤的青鸞劍本能地迎上,劍脊與刀身相撞迸出火星。她借勢旋身,用整個身體擋在沈默面前。
    “木頭,快走!”
    刀勢雖被偏斜,鋒利的刀刃仍在她肩甲上擦出一串火花,劇痛讓她踉蹌著退到沈默身側。
    林淵抓住破綻,足尖點地再次躍起,血影刀挾著通三脈內氣劈下,甲板在刀風下龜裂。
    就在刀刃即將觸及沈默額角時,後心突然傳來刺骨劇痛 ——一枚暗針穿透衣甲,尾部青紫色布條詭異地舒展,正是屏風後那名高手的標志。
    護體內氣轟然潰散,血影刀 “當啷” 墜地。
    林淵低頭望著胸前滲出的鮮血,忽然想起白日在听風閣,林縛拍他肩膀時暗藏的力道 —— 那不是鼓勵,是確認死穴的位置。
    遠處水面上,青紫色布條一閃而逝,像句無聲的嘲笑。
    “原來... 從始至終... 我只是枚... 棄子...”他盯著沈默拳套上的流雲紋,瞳孔里少年因憤怒而放大的拳頭越來越近,倒映著自己如喪家犬般的狼狽。
    沈默的莽牛沖撞式毫無花哨,卻結結實實砸中林淵胸口。骨骼碎裂聲混著鹽袋破裂聲,雪白的官鹽如瀑布般傾瀉,將他的不甘與震驚一並掩埋。
    碼頭上一片死寂。
    沈默盯著拳套上的流雲紋,嘴巴張得老大︰“我、我還沒使拳意呢…… 怎麼就……”
    “靠!又越級挑戰成功?你這拳套是活的吧?上次揍半步通脈的周不二,這次干翻通三脈的林淵 —— 下次是不是要打通脈境巔峰了?”趙虎跳上甲板,拍著沈默肩膀大笑。
    捕快們圍上來,議論紛紛。沈默忽然注意到林淵眼底的不甘。
    他順著林淵的目光望去,遠處水面上,一片青紫色布條正隨波逐流 —— 那是屏風後高手的標識。
    “別管那些了,”甦清瑤遞來傷藥,指尖在他掌心快速畫了個圈,“蔣大人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不過你這拳頭…… 下次記得輕點,這些官鹽,夠咱們賠十輩子俸祿。”
    沈默看著掌心的鹽粒,忽然笑出聲。
    碼頭的咸水味混著血腥氣鑽進鼻子,他忽然覺得,這比申時的日頭更真實 ——至少,他還活著,而陰謀,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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