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對村民夫婦在此處閑聊半天,見棠姬、鄭子徒等人的面色越來越難看,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說錯了什麼話,但是瞅著這氣氛也不敢多待,就都告辭去了別處。
吳叔也已經收拾好了攤子,正伺機尋找可以脫身的辦法。
不等他動作,鄭子徒伸手攔住了他。
“不急。吳掌櫃,大家三年未見,可以敘敘舊。”
說著,鄭子徒又扭頭掃了棠姬一眼,伸臂握住了棠姬的手,姿態十分親密,仿佛真是一對恩愛夫妻。
“是吧,夫人!”
棠姬干笑一聲,手心都是冷汗。
她想掙開鄭子徒,可鄭子徒竟在手掌加了幾分力氣,捏得她的手生疼。
她不知道他這副舉動究竟是怕她暴露身份後會跑,還是直接對她蓋棺定論直接懲罰警告。
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確實已經在懷疑她了。
還不等棠姬想到解決方案,阿木也從遠處過來。
“大人,夫人!你們怎麼還在這里啊,老爺子和老夫人念著您,讓屬下出來找你們呢!”
鄭子徒看見阿木也有些驚喜。
“夫人有一些事兒說要回家說,剛好你來了。”
說著,鄭子徒沖阿木指了指旁邊的吳叔。
“趙管事,你帶上吳掌櫃,咱們先回家吧!”
阿木不知道前情提要,見狀有些疑惑。
大家都管這賣小食的老頭叫“老吳”“吳叔”,為何鄭子徒卻偏偏喊他“吳掌櫃”。往常也不見鄭子徒是如此過于禮貌的人。
還有,老姚和老李不是一直在此處守著,這倆人一向乖巧听話,鄭子徒為何不使喚他們,反而著急地喊他來做事。
莫非是出了什麼事情,鄭子徒對棠姬起了疑,連帶著對老姚和老李也失去了信任?
阿木又狐疑地看了眼棠姬及老姚、老李,這三人的神態果然都有些異樣。
想到這里,阿木心領神會,當即上前擒住吳叔的膀子,押著他往姬家小院的方向走。棠姬無可奈何,只能跟了上去。
老姚和老李看著走在前面的幾人,連忙拖著推車和吳叔的小食單子跟上前去。
很快幾人就回到了姬家。
小院里,阿桃正跟坐在輪椅上的姬老丈合作纏麻繩織魚網,姬老太則在廚房外晾曬草藥。廚房的窗台干干淨淨還帶著濕潤,很明顯已經被收拾清潔過了。
姬家老小看見從門外進來的棠姬和鄭子徒都一臉歡喜,姬老太更是直接奔過去幫棠姬拿手中的蔬菜。
“買菜回來了!今天想吃點什麼,娘給你們做!”
姬老太一邊說一邊抱著菜打算進廚房,誰知還沒有走兩步就看見被阿木擒著進來的吳叔。
姬家人見這場面都怔了一下,原本洋溢著的笑容也都僵在臉上。
姬老太的身子抖了抖,手中的菜“啪”地掉在了地上。姬老丈的喉結滾動了一下,下意識看向棠姬。
鄭子徒原本就懷疑棠姬,此時見姬家眾人的反應,更加確信棠姬和吳叔有事兒瞞著他。
老姚和老李走進來之後,鄭子徒令阿木關上了院門。
他目光如炬,又掃了一眼吳叔和包括棠姬在內的姬家眾人。
“三年前的事情,你們到底都瞞了我些什麼?現在我要听真話。”
吳叔一路被阿木擒著臂膀過來,此時胳膊酸痛,膽子也早被嚇破了。
他三年前就知道鄭子徒是涇洛之渠的總長,手底下有一二十萬民夫。而他不過是個普通的小老百姓,斗不過他的。
他見過太多達官顯貴草菅人命了,實在是不想成為其中之一。
到現在,他已經開始懊悔今天來找棠姬的事情了。他既然知道危險,直接跑了不就完了?非要吝惜這點房屋和田地,現在好,被抓住了吧?
虧得他先前還吐槽姬家老小過于貪心,為了這幾畝田,不肯早些帶著女兒阿桃逃跑。現在他也是步了姬家老小的後塵。
既然貴人們惹不起……
吳叔心一橫跪倒在地,眼淚流了滿臉。
“鄭大人,求你不要殺我!三年前我確實收了棠姑娘的錢,配合演了一出戲。但我除了假扮富商之外,我可什麼壞事兒都沒有做過啊,無論如何也罪不至死吧?”
听到“假扮富商”幾個字,鄭子徒的面色更加難看。
“富商是假的,是你雇來的,所以當時你被逼婚的事情也是假的。棠姬,你一直都在騙我!”
鄭子徒冷著臉看向棠姬,“為什麼?你告訴我,你究竟還有多少事情瞞著我?”
“對不起,當年我確實……可是我……”
棠姬嗓子喑啞,話一時竟難出口。
其實當年高誡選中鄭子徒做棠姬的夫婿也是一場意外。倘若中間有一點差錯,可能棠姬用盡手段設局引誘的就是另一個人了。
她與鄭子徒相識六年,倘若真的非他不可,也沒有必要三年前才設這樣的局。
雍國律法有明文,男子及冠、女子及笄當成婚,否則將罰以重稅。棠姬十四歲入長安城,三年前正好是她來長安城的第六年,這一年她滿二十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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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記》規定,女子許嫁,十有五年,笄而字之,其未許嫁,二十則笄。
意思是說,自幼訂了親的,十五歲就可以宣告成年,準備成婚;一直都沒有定下婚約的女子,年滿二十歲,也可以自動成年。
倘若這一年棠姬依舊不曾與男子成婚,就應當受罰了。
這點罰金棠姬並不是出不起,但是長安城中像她這樣年紀的未婚女子不多,她本身又是拋頭露面做生意的,難免遭人側目。可她是異國的暗樁,越不打眼越好隱藏身份,並不適合做這樣扎眼的人。
當時的韓使還是高誡,他作為棠姬的上司,對棠姬的事兒十分關心,便親自為她選起了夫婿。
棠姬當時對此不以為意,報請上官不要擔憂。
“高大人,屬下手下有兩個听話的下屬,一個叫老姚,一個叫老李,都是極為信得過的人。等回頭我從他們中間挑一個座夫婿,去戶籍衙門辦個手續,這事兒就解決了。您放心,屬下一定不會因為自己的私事兒耽誤大王的大事兒!”
老姚和老李都是棠姬的下屬,當年他們跟著棠姬來長安城的時候,假戶籍還是高誡幫忙造的——是奴籍。
奴隸沒有人身和財產的自主權,既不繳稅,也不用擔心罰稅。各家奴隸的婚姻皆由主人控制,只要主人願意,將女奴男奴都留在自己臥房伺候都沒問題。因此奴隸不婚在城中倒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棠姬帶著老姚和老李辦酒肆,日常接觸的客人不計其數。老姚和老李因為奴隸身份時常遭受客人們的欺侮,可他們兩個人也不能暴露身份,只能忍耐。
棠姬心疼他們兩個,一直想幫他們脫籍,這次便想借這個由頭選其中一人與她假成婚,為他們某一個雍國的良民籍。
沒想到高誡听到之後直接皺緊了眉頭連連擺手。
“不行,絕對不行!你好歹是我們韓室的貴女,豈能與奴隸成婚?這簡直是不成體統……”
高誡生氣地罵了半天,最後又指了指自己,“我們高家與你家也是世交,你若如此胡作非為,豈不是連我們高家也一同辱沒了?”
棠姬原本還想再爭取一下,可老姚和老李見高誡不悅,急忙上前阻攔,沒讓她繼續提此事。
兩人又過來哄了高誡許久,高誡才消了氣。
高誡望著棠姬的臉又想了好久,終于有了新的主意。
“與其找個沒有用的男人成婚,倒不如找個雍國的顯貴或者雍王的寵臣嫁了。這樣我們日後替大王搜集消息,也能多一些信息來源。如此方不算浪費你這美貌啊!”
棠姬有些無奈。
“屬下固然願意為大王分憂,可咱們到哪里找這麼一位雍王的寵臣、雍國的顯貴呢?”
高誡笑了笑︰“這你別管,本官自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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