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要關頭,鄭子徒伸手捏住了那小跟班的脖頸,手指在他的頸脈上稍稍用力,那小跟班便閉著眼楮仰倒過去,手腳無力地松開了鄭子徒。
棠姬見狀懵了一下。
小跟班死了?
鄭子徒殺了他?
鄭子徒看著泡在水中發傻的棠姬皺了皺眉,一把揪住她的後頸,又拉住那小跟班的“尸體”往水面上游去。
鄭子徒的水性超群,很快便帶著這兩個拖累游到了最近岸邊,又將他們拽出水面。
已經逃出險境的棠姬腦袋一片混亂,直愣愣地看著地上一動不動的小跟班,一時間連眼楮都忘了眨。
這不是棠姬第一次見到死人;也不是棠姬第一次知道鄭子徒會殺人。
但是,今日是棠姬第一次親眼看見鄭子徒在她面前殺人。
她腦中還存著初次與鄭子徒相遇時,他那副文質彬彬、通身帶著天真少年氣的模樣。
眼前人與六年前的那少年明明長著同一張臉,可她如今卻無法將這兩個身影重合了。
不等棠姬開口,鄭子徒卻黑著臉瞥了棠姬一眼。
“你識水性,原本不靠旁人營救也可以活的,你為什麼……你明明有無數次機會,你可以打暈他,或者……到處都是活命的機會,你當時到底在想什麼?”
棠姬看了鄭子徒一眼沒說話,只是蹲坐在旁邊不做聲。
鄭子徒也沒空再理棠姬,他走到小跟班的“尸體”旁邊,一邊用力幫小跟班按壓胸腔,一邊幫小跟班清理口中的污穢。
過了一會兒,那“尸體”吐出一堆水,竟奇跡般地甦醒了過來。
“他沒死?”棠姬湊過去有些驚喜地問道。
“應該是沒什麼問題了。”鄭子徒看著支起身子坐起來的小跟班松了一口氣,“倘若再晚出來一點,我們三個人只怕都要溺死在這涇水之中了。”
棠姬見狀心中又有些內疚。
原來鄭子徒是故意弄暈這小跟班,為大家謀一個活命的機會的。可她有眼無珠,竟誤會他是個殺人如麻的劊子手。
其實……那樣的情況下,即便是鄭子徒真的殺了小跟班也無可厚非。
萍水相逢,誰也不能要求誰為一個陌生人賠掉性命。
除了棠姬,旁邊的小跟班更為愧疚。
他發現是鄭子徒和棠姬救了他,又想起自己在水下拉扯棠姬和鄭子徒,導致他們兩個人也險些喪命的事情,心中愧疚難當,跪在地上“ ”給鄭子徒和棠姬磕了三個響頭。
“對不起!兩位恩人救我性命,可我在水下卻……”
話說一半,他又伸手給了自己一巴掌。
“我真不是人吶!”
沒等棠姬表態,鄭子徒率先搖了搖頭。
“不怪你,求生是人的本能,人在快要被溺死的時候會下意識地抓住一切能抓住的東西,這並非你可以控制得了的。”
寬恕完小跟班,鄭子徒扭頭看向棠姬,又沉了臉。
“你學泅水的時候難道就沒有人教過你,救溺水之人時要審時度勢、保己救人,絕不可逞強嗎……”
棠姬無話可說,點頭受教。
旁邊的小跟班悄悄觀察了棠姬和鄭子徒半天。
這兩人雖然對話時的態度都不是很好,但語氣熟稔,一定是舊相識。
確實,完全不相干的人,又豈會冒著生命危險跳下水相救?
“姐姐,你和這位大哥哥早就認識啊?”小跟班小聲詢問。
棠姬不假思索開口︰“對,他是我夫君——以前的夫君。”
“哦!”小跟班驚了一下,又捂住嘴點了點頭。
他知道棠姬是阿桃的姐姐,也猜到她與自己一同落水,大概是頂替阿桃祭河伯。
昨夜他見識過棠姬的功夫,她只憑一己之力,便將他和里長的兩個子佷打得落花流水,絕非等閑之輩。
今日她的夫君又來了,這可又是一位伸手便將他掐暈的英雄好漢!
她的夫君若知道昨夜里長家中的那兩個紈褲夜探阿桃的香閨,又听說他是給這倆紈褲望風的,會不會又一出手掐著他的脖子將他弄死?
想到這里,小跟班又跪地給棠姬和鄭子徒嗑了一個響頭。
“姐姐,昨天晚上的事情對不起,是他們兩個逼我跟著去的!我是個無依無靠的孤兒,可他們一個是里長的兒子,一個是里長的佷子,我實在是沒有辦法!我當時阻攔過他們的,他們根本不听我的……求求姐姐,求求姐夫,就饒了我這一次吧!”
棠姬還記得里長家的小傻子和麻子臉昨夜來姬家的場景,她當時站在窗下,看到了故事的整個經過。
這小跟班所說非虛。他雖力量微小,但確實是阻攔過那麻子臉和小傻子的。
棠姬當時厭惡他最終妥協,真的躲在了姬家門外什麼都不做,所以拉那小傻子和麻子臉游街的時候並沒有將他漏下,直到被祭河伯的時候依舊將他置于小傻子和麻子臉之側。
而今小傻子和麻子臉都已經沉于涇河底,只剩下他僥幸活著。
仔細想想,她的氣其實也算出盡了,他做過的錯事也已經受到了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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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若真的要追究之前的事情,又何必費勁心機將你從涇水之中撈出來呢?”
她長嘆了一口氣,將他從地上拉了起來。
“我知你當時並非存心見死不救,只是迫于無奈。但如果我們每個人在目睹他人受難時都怯懦退縮,他日禍臨己身,又能指望誰呢——就比如你被墜著巨石的麻繩拴住手腳,被推到祭台之上時,你心中是作何想呢?”
那小跟班垂著眸子面色沉重,似乎真的在回憶自己被捆在祭台時要被眾人投河的場景。
“你走吧,不要再回河畔村了。”棠姬又道,“你是被村里人扔下來的,倘若被人知道你沒有死,只怕他們會將你捉住再扔下水一次。到時候就不一定還有人來救你了。”
小跟班想起已經殞命的小傻子和麻子臉,心中一陣後怕,忙不迭點了點頭。
那小跟班扭頭打算走,誰知剛走兩步又返了回來,很認真地望向棠姬。
“我以後不會這樣了!真的!”
棠姬沒有應聲。
世間人各有自己生存的路徑,棠姬長這麼大不知見過多少固執己見或者口服心不服的人。她很清楚世間很難有被她隨意說幾句話就改變的人,自己每次愛說教兩句也無非是發發牢騷罷了。
不過那小跟班既然這樣說,她還是願意相信他是認真的。
“快走吧!”
棠姬又沖小跟班揮了揮手,示意他盡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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