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棠姬卻秉燭不寐。
棠姬盤腿坐在東廂房的草席上,手里捏著一截炭條,在一塊破木板上勾勾畫畫,謀劃著明日如何帶阿桃脫身。
“從村子東側走,繞過里長家的地,再穿過那片蘆葦蕩……不行,那邊道路泥濘,走起來只怕影響腳程……”她涂掉那一層,又在河道邊畫了一條線,“要是從水里面走呢……”
棠姬低聲自語,眉頭緊蹙。
窗外風聲嗚咽,偶爾傳來幾聲犬吠,襯得夜色愈發寂靜。
忽然外面傳來一陣輕輕的敲門聲。
“姑娘,還沒睡呢?”
棠姬听聲音便知是姬老太,放下炭筆起身幫她開了門。
“我看房間里的燈還亮著,知道姑娘沒睡,想著過來跟你說說話。”
姬老太端著一碗熱騰騰的黍米粥走了進來,身後跟著抱著被褥的阿桃。小姑娘眼楮紅紅的,顯然剛哭過。
“姐姐……”阿桃怯生生地開口,“我給你拿了新縫的被子……”
棠姬看著這母女倆心事重重的模樣,便知她們是為明日的事情緊張。
她接過被子,問道︰“怎麼了,睡不著嗎?”
姬老太干笑一聲點點頭,將粥碗放在案上︰“我想著姑娘這幾日奔波,特意熬了粥。阿桃這孩子,非說要來陪你說說話。”
旁邊的阿桃絞著衣角,半晌啞著嗓子開口︰“姐姐,我很害怕,我……不想死……”
棠姬嘆了口氣,揉了揉她的發頂,柔聲道︰“別怕,有姐姐在,無論如何不會讓你出事的。”
這麼一句輕飄飄的安慰顯然沒有說動阿桃,阿桃垂著腦袋,還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
棠姬想了想,拉過阿桃耳語幾句,阿桃聞言愣了一下,總算是破涕為笑。
姬老太看著竊竊私語的姐妹倆還有些納悶︰“棠姑娘,你……”
“噓,不要問!”棠姬食指豎在唇邊,比了個噤聲的動作。“這是我和阿桃兩個人的秘密。”
阿桃也點了點頭︰“我一定保守秘密,誰都不說!”
見如此,姬老太雖有疑惑,但也沒有再問下去。
“好了,快跟你娘回去睡覺吧!”棠姬幫阿桃擦干淨臉上的淚,輕輕推了推她的肩膀,“明天還要早起呢。”
待姬老太和阿桃二人離開後,棠姬吹滅了油燈。
月光透過軒窗灑進來,在土牆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她剛合上眼,忽然听見院牆外傳來 的聲響。
“幾位爺,這深更半夜的,你們不能進去!別讓小的們難做。”守門的長臉漢子擋在院門前,聲音里透著為難。
另一個年輕男子答道︰“里長看你們值夜辛苦,眼看到後半夜了,就派我們哥幾個接替你們。”
“接替?里長給我們結的是全天的錢,沒說讓人接替啊——再者說,郎君身份尊貴,里長大人就算要找人接替,也不可能讓家里的郎君來接替我們的活兒吧?”
那年輕男子聞言有些生氣︰“你既然知道我大哥是里長家的郎君,身份尊貴,竟然還敢阻攔?”
“是里長讓我們兄弟守在河伯夫人家門口的,您要是這麼做事,我們兄弟只怕難跟里長交待。要不這樣,您去跟里長說一聲,只要他老人家同意,我這就放您幾位進去。”
“你這人怎麼死心眼啊?我大哥找阿桃妹子有正事兒,你攔著我們做什麼……”
月光下,一個年紀很輕的麻子臉語氣囂張地對三個守門的漢子指指點點。
麻子臉身後也跟了兩個少年,其中一個穿著粗布短打,大概是村里某戶的孩子;另外一個神色憨傻,但衣著體面,明顯與門口的其他五人家境不同。
棠姬听著動靜起了身,透過窗欞默默端詳著外面的幾人。
棠姬看著傻子的模樣,猜測此人大概就是那位傳聞中的里長之子。
姬家門口,麻子臉還在對守門的漢子們循循善誘。
“你們看啊,我們是三個人來,你們兄弟也是三個。我們就算是調換了,也沒有人發現的。里長給你們的錢也不用你們退,你們還少值半夜的班,多好的事兒,簡直是便宜你們了!”
守門的長臉漢子猶豫了好一會兒搖了搖頭︰“幾位爺,這里面住的可是明天要祭河伯的新娘子,倘若她出了什麼事兒,我們這些看守的可難逃罪責……”
不等他說完,麻子臉不耐煩地舉起手,拳頭結結實實招呼到那長臉漢子頭上。
“你是個什麼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