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車銀色的車身在夜晚霓虹下華彩流轉，徑直向著漆黑幽暗的市郊而去，沒過多久一路就只剩月色相伴。
三十分鐘過後，發動機的轟鳴漸漸弱了，輪胎碾過碎石，發出一陣細微的摩擦聲，車停了。
周愷看向窗外。
野蠻生長的藤蔓和樹木幾乎要將這片廢舊爛尾樓徹底吞噬。
荒廢不過幾年，這里除了鋼筋水泥的骨架，已經快要看不出人類存在過的痕跡。
再過些年，恐怕連骨架都會被瘋長的植物絞碎，徹底回歸自然。
但他敏銳地注意到，地上有幾道嶄新的車轍印，顯然這里並非表面上那般死寂。
“大小姐的品味還真是獨特，在這種地方搞靶場……”
周愷眯起眼，夜色雖濃，但在他的視野里，百米外的建築輪廓依舊清晰可辨。
楊豪笑了笑，打了個手勢，司機發動汽車，緩緩駛入一片偽裝過的入口︰
“沒辦法，約拿先生十分關愛大小姐。”
“這塊樓盤當年號稱是新一代住房工程，地下停車場除了停車，還兼備了三級抗災能力。”
抗災？我看是奔著防核去的吧。
周愷撇撇嘴，听著楊豪繼續說道︰
“約拿先生把這幾千平米，全都改造成了私人靶場。平時除了菲謝爾小姐會過來玩以外，集團的安保團隊也會定期來這里做實彈訓練。”
“以後你隨時可以過來，提前跟我說一聲就行。”
下車後，楊豪領著周愷進入地下，他拍了拍周愷的肩膀，說自己還有點雜事要處理，便拐向了另一條岔路。
地表是死寂的荒地，地下卻不然。
往里走了不過幾十步，眼前豁然開朗。
“人還真不少。”
周愷掃了一眼，巨大的空間被分割成好幾個區塊，每個區塊都有穿著戰術背心的人在測試不同的槍械。
不止是槍械……
‘他們在測試防彈盾牌和護甲的性能？還有……那是什麼？’
周愷的視線被兩個身影吸引。
那是在一個半密閉的空間里，兩個穿著黑色緊身作戰服的人，正在躲避從四面八方射來的橡膠彈。
他們的動作流暢得有些反物理，在密集的彈雨中穿梭、折轉，每一次閃避都恰到好處，簡直游龍。
橡膠彈的出膛速度雖不及實彈，但在這種近距離下，對普通人而言快得根本無法用肉眼捕捉。
那兩人卻像是在閑庭信步，沒有一發子彈能踫到他們的衣角。
“好快的反應，好強的敏捷……不過，我應該也差不到哪去。”
周愷在心里冷靜地評估著，如果自己火力全開，大概也能做到這種程度。就是不知道這兩人，是否已經用上了全力。
‘改造人麼？第二次見了……果然，對這些站在金字塔頂端的權貴來說，這種東西已經不算稀奇。’
在菲謝爾發現他之前，周愷恰到好處地收回了視線，遠遠地揮了揮手，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驚訝與贊嘆︰“大小姐，你這秘密基地也太酷了！”
這話精準地堵住了菲謝爾剛準備出口的調侃，她臉上的得意藏都藏不住。
“哼哼，算你有眼光。羨慕吧？”
周愷立刻點頭，笑容誠懇︰“羨慕，羨慕得不行。”
這位大小姐的脾氣，還真是像個沒長大的孩子……
菲謝爾立刻察覺到他話里的敷衍，讓她剛揚起的嘴角又垮了下來。
“弱雞武者，你的羨慕一點都不走心！”
她說著，抬腿就想給周愷來一腳。
周愷只是稍稍側了下身，腳風便貼著他的褲腿掃過，穩穩躲開。
一腳踹空，大小姐頓時紅溫，氣鼓鼓地哼了一聲︰“不跟你鬧了，辦正事……過來，本小姐今天親自教你玩槍！”
……
迎著靶場內十幾道探究的視線，周愷跟著菲謝爾走進了靶場最深處的區域。
這里是絕對的私人領地，除了菲謝爾和她的私人教練，周愷是第一個踏足此地的外人。
場內的燈光比外圍還要明亮，牆壁上掛滿了各式各樣的槍械，從手槍到步槍，甚至還有幾把造型精悍的復合弓，全都觸手可及。
遠處，從二十米到一百米，錯落有致地分布著固定靶和移動靶。
這里的每一處細節都透露著四個字︰專業，燒錢。
與地上那片荒蕪的廢墟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看什麼呢，弱雞武者，看傻了？”
菲謝爾的手在周愷眼前晃了晃。
“市面上常見的槍，我這里都有，想學哪種，隨便挑……本小姐什麼都會。”
“不過那些大家伙就算了，就算戴著耳罩，那動靜也不小。”
“我不喜歡吵鬧。”
菲謝爾說著，從一旁的架子上取下兩套專業的隔音耳罩，自己戴上一個，又把另一套遞給周愷。
“戴上，能過濾掉人聲之外的大部分噪音……”
周愷順手接過，學著她的樣子戴上︰“謝了，大小姐。”
菲謝爾的情緒一直很高漲，周愷幾乎能猜到她此刻內心的想法。
最近一直是你教我練武，現在風水輪流轉，終于輪到本小姐指導指導你了吧？
這不是臆測，是基于她性格做出的合理推斷。
“我感覺你在想什麼失禮的事情……算了，開始吧。”
菲謝爾狐疑地瞪了他一眼，從牆上取下兩把高精度的訓練手槍，隨手將其中一把拋給了周愷。
“比賽用的，精度高，後坐力小，你先試試水。”
菲謝爾戴上護目鏡，眯著眼，嘴角噙著看好戲的笑意。
她已經迫不及待地想看周愷出糗了。
等他手忙腳亂之後，自己再瀟灑地露一手，讓這小子體會體會什麼叫專業。
“快點，快點，磨蹭什麼？”
菲謝爾催促道。
周愷不太適應地動了動肩膀，然後拿起了槍。
很奇妙，冰冷的槍體握在手里，竟然沒有半點陌生的感覺，仿佛它本就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
周愷呼出一口氣，幾乎沒怎麼瞄準，手腕隨意一抬，對著前方就是三槍。
砰，砰，砰。
三聲脆響連成一線，五十米外的靶子上，六環之內，驟然綻開三個焦黑的小孔，正冒著青煙。
‘還行……我的手很穩，對距離的感知也很精準，再加上遠超常人的眼力，基礎的命中率不是問題。’
‘三者結合，就算我沒有槍術技能，瞄準、開槍、擊中目標這種事，對我來說就像呼吸一樣簡單。’
‘只不過……我需要的不是簡單擊中，而是更精準，更致命。為此，我需要一個真正的【槍術】技能。’
周愷放下槍，姿態隨意地站著，等待大小姐的指教。
而大小姐的臉色，此刻已經徹底僵住了。
她漂亮的眼楮里寫滿了委屈，嘴巴微微嘟起，小聲嘟囔︰
“你……你心眼太壞了，還說你想學槍？你這不已經會了嗎？”
菲謝爾啪地一聲把手里的槍扔在桌上，意興闌珊地瞪著周愷。
她還想好好秀一把操作呢……結果這家伙瞄都不瞄就能打中靶子，這還教個屁啊？
周愷抬手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主要是因為他突然有種既視感——這位大小姐放在夢魘里高低也給是個恐懼種。
給用腦子去對付。
他絞盡腦汁，試探著說︰“有沒有一種可能……是運氣？”
“對啊……運氣！”
菲謝爾恍然大悟，臉上的委屈瞬間煙消雲散，整個人又重新振作起來。
“我就說嘛，怎麼可能有人第一次摸槍就能打中靶……來來來，快過來，我教你正確的持槍姿勢。”
仿佛剛才那一幕從未發生過，菲謝爾又一次激情滿滿地當起了他的槍術教師。
周愷對此自然毫無異議，接下來全程都順著大小姐的節奏，扮演一個笨拙但好學的學生。
只是偶爾，當他眯起眼望向遠方時，視線總會落在一百米靶上那兩個幾乎重疊的彈孔上……
當然，這個小秘密，還是別讓大小姐知道為好。
……
時至午夜。
【你得到了完整且成體系的槍術指導，你獲得了技能︰槍術（射擊）lv0】
“大小姐的恩情還不完。”
周愷微微頷首，對菲謝爾表示感謝，就是缺了點BGM，顯得不夠誠懇，興許下次可以提前準備好，手機里下一個，道謝的時候聲控放一下。
菲謝爾精疲力盡地擺了擺手，打了個哈欠道︰“你的存在，就是對我美容覺的最大威脅……趕緊滾蛋！”
周愷伸手比了個OK的手勢，轉身離開。
從今往後，只要他想，隨時可以通過楊豪再來這里。
……
“我只想安安穩穩地學習，提升自己……但總有人逼我，不得不加快進展。”
乘坐來時的轎車返回市區，車門關上的沉悶聲響，像某種宣告。
在下車的那一刻，周愷臉上的隨和笑意瞬間褪去，變得如臻冰般極寒。
他的視線在安卓小區的入口，與那條通往江邊的城市主干道之間游移了片刻。
周愷果斷地攔下一輛出租車，聲音沒有溫度。
“去江邊，西山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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