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是捧殺,林錦初在賭,賭林老頭更在意林知書的前程,哪怕這個狀元郎和林知書完全扯不上關系,但只要林老頭和沈老太迷之自信,他們認為自己的寶貝兒子一定能考上狀元,那麼他們就不敢賭。
見林老頭還在猶豫,沈老太已經有些動搖。
林錦初再加了一把火,她沖到青磚牆邊對沈老太說道︰“你們若是還決定要賣了我,那我就一頭撞死,讓所有人都知道林知書為了讀書和趕考的費用逼死了自己的佷女。”
林錦初當然不想死,但如今沒有別的辦法,所有能想的辦法都想了。
她的力量實在太弱了。
這時候胖媒婆怒道︰“沈老婆子,你玩我呢,銀子你收了,人卻在要死要活的。”
沈老太壓根就不相信林錦初敢撞死,但林老漢卻怕了,他們了解春棗,但不了解這個剛從京城回來的林錦初。
看著一臉決絕的林錦初,再想到她說的關于自己小兒子考上舉人被人取消名額的,兒子考中狀元被人舉報曾經逼死過佷女。
他真的怕了,後背上頓時冷汗淋灕。
他當然不敢賭,兒子的前程重要,林家的未來更重要,不過是區區十兩銀子,村長那里都願意給五兩了,也不算虧,再說知書要是考中了秀才,縣老爺肯定有獎勵,那可不止十兩銀子。
林老漢想到這里心一橫拿出銀子送到媒婆手中。
他陪著笑說道︰“一場誤會,人我們不賣了,這銀子還給你,對不住了。”
沈老太想來阻止,但爬不起來,反而被林老漢狠狠瞪了一眼,嚇得她沒敢再出聲。
沈老太很矛盾,一方面到手的銀子舍不得還回去,一方面又不想影響自己兒子的前程。
這時候胖媒婆冷笑道︰“你們林家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玩我們呢,徐老爺是那麼容易打發的嗎?轎子都來了,豈有不上的道理,給我搶人。”
村長听她這麼說卻不依了,既然林老漢已經松口了,他就不能讓人在自己的地頭上搶人。
他怒道︰“放肆,在我們西山村誰敢橫行霸道,先問過我這個村長,我還就不信,青天白日當著我們這麼多村民搶人。
大家攔住他們,護著知遠一家,銀子既然給你們了,人是肯定不會跟你們走的。”
有的村民還在猶豫,他們平時和胖媒婆劉氏關系處得還不錯,牽線搭橋的事胖媒婆還算公道,而且徐老爺財大氣粗,有權有勢,他們也得罪不起。
胖媒婆其實心里也犯怵,他們來的人不多,強搶是搶不過的,況且,徐老爺出十兩銀子想買幾個丫頭還不容易,只要年紀小,樣貌端正就行。
這不,昨晚就有幾戶人家求上門來,想把家中女兒賣個好價錢,難為她討價還價一個晚上,累都累死了。
徐老爺壓根不認得什麼林家,李家,王家,也不在乎十兩二十兩銀子,他老人家銀子多的是。
他在乎的只是多找些小姑娘就行,越嫩越好。
胖媒婆的包子臉上綠豆眼滴溜溜地轉了轉,想著怎麼能多賺點,徐老爺是給了她二十兩銀子一個人頭,她本來已淨賺了十兩,現在她只要再花個五兩買個別的姑娘,還多賺了。
誰能想到整個北境會是旱災呢,听說韃子軍又要打過來了,人都不值錢了。
想到這里,她便說道︰“人不帶走也可以,但銀子不可能只退十兩,要想過徐老爺那一關,你們須退回二十兩銀子。”
“什麼?二十兩?怎麼可能!”村長氣笑了,不過才兩天時間,十兩就變成二十兩。
林老漢更是眉頭緊擰,如今這個局勢不是他能應付得了的,畢竟他兒子現在還沒考上狀元,小兒子但凡現在考上舉人,他也敢憑一己之力和徐老爺硬扛一下。
沈老太才不想那麼多,她一門心事想把林錦初賣出去,這丫頭長得俊,生生把林家所有的女人都比了下去,最重要的是,這丫頭長得太像她那個娘。
而她娘的死不過是個幌子……
這時候村長想了想,將手中的五兩銀子也放到胖媒婆手中,他說道︰“我們現在只有十五兩銀子了,再多也沒有,但人肯定是不可能跟你們走了,你看著辦。”
村長也知道這事沒那麼容易了結,徐老爺那人他是知道的,非常陰險毒辣,又有個在京城做官的兒子,在整個飛石縣都橫得很,胖媒婆既說了二十兩,怕是沒二十兩這事有些麻煩。
可讓他一家拿出十兩銀子,他也很為難,畢竟當初兩頭野豬,他們家都沒有要,那頭小一點的野豬林家人賣出去,怎麼著也能賣個三十幾兩。
“我這兒有五兩。”就在這時,人群里有個人站了出來,村長一看是常家大兒子,也是這一次打野豬的五個人中的一個,林知遠就是為了救他才摔下深溝。
常家人是十多年前從外地過來定居的,他們自己在山腳下建了房子,一家四口沒有地,常年以打獵為生,為人很低調,對村子里的人都很友善。
林錦初聞言抬頭看向說話的那個少年,少年十五六歲的樣子,大概一米七五的樣子,身姿挺拔瘦削,臉上雖還有些稚嫩,但眼神卻異常清澈堅定,有一種和村里人不一樣的氣質。
除了那一身洗得灰白的舊袍,光看臉倒像是城里的貴公子。
見他走出來時,村子里不少小姑娘眼都看直了。
常從錚將手中的五兩銀子給了胖媒婆,胖媒婆掂了掂手中的銀子,心里樂開了花,但面上不顯,她強忍住開心,板著臉對那四個家丁說道︰“我們走。”
等那些人走了以後,沈老太不甘心地坐到地上撒起潑來,她的上身好像已經恢復了,除了一條腿疼痛之外,其他沒毛病。
林錦初當然知道點了穴位半個時辰就能恢復,可惜她手里的針只有兩根。
“哎喲,欺負人啊!不過是個賠錢貨,怎麼就金貴起來了,你們出的那十兩銀子可別指望我們還啊!
我的十兩銀子啊!你們欺負我這個老婆子,沒天理啊!”
沈老太越想越氣,到手的十兩銀子就這樣飛了,不光如此,還倒欠了十兩,她氣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邊哭邊罵。
罵完林錦初,罵林三牛,連死去的秦氏都被她罵了幾遍,要多難听有多難听,尤其是一家三口都被她一口一個野種的叫著,讓村里人覺得很奇怪。
林老漢嫌棄地撇過臉去,有些話他原本沒想著今日說出來,可老婆子這麼一說,恐怕大家都猜出來了。
但老太婆的話也讓他警惕起來,他看向村長和常家大兒子,習慣性的摸了摸腰間,一錠銀子就這樣沒了,心里頓時空落落的。
十兩銀子沒了,他可不想再欠下十兩的外債。
村長正要開口,林錦初連忙說道︰“阿爺將我和我爹,我弟三人分家分出去吧,這十兩我們三個人還。”
她說著朝村長擠了擠眼楮,村長頓時明白她的意思,馬上應道︰“對,這十兩銀子以後我們就找林知遠還,但你們要是不分家,我們只能找林有生你還了。”
沈氏這下子耐不住了,她知道除了徐老爺會出十兩銀子買一個沒長大的丫頭,就算賣給青樓也就肯出八兩銀子,這還是死丫頭剛回來,在京城養得粉粉嫩嫩。
要是在西山村再養一段時間,只怕是變得粗糙干瘦,就更不值錢了。
再一看癱坐在地上的林知遠,她雖心有不甘,權衡過後還是黑著臉說︰
“分就分吧,以後我家知書考上秀才,舉人,狀元,你們三個也別想沾光。”沈老太恨恨地說,一想到十兩銀子就這樣沒了,她就揪心地疼。
因為小兒子每次回來就給他們二老講州府發生的事,講科考的每一個級別,講得多了,她和林老頭對科考制度都很了解,所以沒事時,沈老太和林老頭也喜歡在村子里給村民普及這些知識。
一想到自己的寶貝兒子現在正在州府參加科考,沈老太又得意起來。
兒子十歲的時候,村里曾有一道士路過,那道士停在林家大門口一會兒,說是將來林家會有一子高中狀元。
還說什麼要行善事多積德,不可作惡,否則遭報應之類的,她直接省略了後面這些話,只把高中狀元听進心里了。
老三是她的第一個兒子,不愛讀書,更不愛干活,老三媳婦也是一個德行,她是指望不上。
只有小兒子知書從小就愛讀書,道士說的那狀元郎鐵定是自己小兒子了。
林知達和林知遠兩個蠢貨連字都不認得,絕不可能是他們。
一想到小兒子將來是狀元的命,沈老太渾身有使不完的勁,竭盡全力讓兒子讀書。
林錦初摸透她的心思,趁機蠱惑道︰“那可不行,四叔將來要是考中狀元,我爹肯定有一份功勞,我和弟弟將來也必定要投奔四叔的,畢竟我們是四叔的親佷子和親佷女,我爹是四叔的二哥呢。”
沈老漢不滿地看了看林錦初,一摸剛才放銀子的地方現在什麼都沒了,他重重地嘆了口氣。
想到這一次不僅銀子沒了,還得罪了徐老爺,也不知道後續徐老爺會不會找他們的麻煩。
他看向林錦初問道︰“你想怎麼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