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很危險。”吳家老爺子似乎知道很多,勸了一句︰“這個人似乎專門干髒活的……”
    “這里是貝德福郡,無論是待在我家,還是安排你離開,都是可以的。”
    徐誠頜首,歉意說著︰“給您惹麻煩了,不過就是在貝德福郡,所以我知道,他是不敢亂來。”
    徐誠露出苦澀的微笑︰“至少在明面上,他可是很守規矩的紳士,有了不好名聲,可對他很不利。”
    “還有就是,既然要離職,我總要跟老板打聲招呼……雖然我們並無任何正式的雇佣關系。”
    “但現在想想,或許這點正在重蹈祖父的覆轍,我也被他欺騙了。”
    “是這樣啊,你也無需過分自責……你祖父並非無能之輩,能騙過你祖父的人,本身就很有迷惑性……”
    “在事件發生之前,誰都沒能想到,他竟然那樣做……”
    “畢竟,他本人是蔡家的人!”吳家老爺子嘆息著︰“我替你安排馬車吧,至少護送乘上火車。”
    “非常感激您的幫助,但是真不用了。”徐誠深深的鞠躬,拿起了自己的手杖,出了房間。
    老板只帶著一名侍從,安靜坐在會客室內。
    女僕正低頭沖泡著紅茶。
    茶水沖入瓷器的聲響,落在空曠的室內,干淨得縴毫可聞。
    “冒昧打擾,自知失禮,但請容我見吳先生一面。”
    “此行是臨時起意,所以未能提前遞交拜帖,還請順帶為我轉告歉意。”
    待徐誠趕到會客廳時,恰听到熟悉的聲音。
    腳步毫不遲疑進去。
    霎時間,二人的視線聚焦了。
    “蔡先生!”徐誠稱呼不再是老板,略躬了下身。
    老板的臉上本來掛著溫和的笑,但听見徐誠這樣說,表情就明顯僵硬下來。
    難言的沉默,老板的眼神陰沉,看向徐誠。
    森森寒意在脊背蔓延……那是對死亡的嗅覺,眼角,刷的一下,仿若出現紅色的身影。
    視野模糊了瞬,幻覺如沙一樣碎開。
    “彭”,心髒重重揪了下,額已經布滿細汗,寒透骨髓的壓力,讓他身體都似變得沉重了起來。
    咬緊牙關,徐誠挺直了脊背,視線強硬地迎上。
    無論如何,他也不能退!
    老板神色間流露出明顯的詫異。
    這徐誠,有點不太一樣了。
    “先生,先生……”上了年紀的管家,似看出些什麼,主動擋在二人之間……也隔絕了徐誠所承受的壓力。
    徐誠全身頓時一輕,他的職業力量,對我太克制了!
    “蔡先生,您在做什麼?”管家語氣嚴肅帶著警告。
    “也沒什麼,只是看到熟人,打個招呼而已。”老板甚至面帶微笑,對徐誠輕輕頷首。
    這副打招呼的姿態,就仿佛真的是面對普通的熟人,與預料中不一樣的是,老板顯得太平靜了些。
    咬著下唇,深深看了一眼,徐誠不想再當面發生更大的沖突,邁開腳步,徑直從門口離開。
    急促的腳步聲,從身後的走廊響起,徐誠的左手已深入兜里。
    “徐誠!”身後跟來的是老板身邊的侍從,在距離十步處停了下來,警惕看向徐誠的手。
    “听著,我只是來傳話。”
    徐誠雙眼微眯︰“哦?那你想說什麼?”
    “老板說,像狗一樣跪在吳家大門外,就饒恕你這次。”
    巨大的憤怒如火焰般竄起,又被徐誠牢固地封鎖在胸膛里,才沒有讓自己做出失禮的動作。
    至少,不能在吳家殺人。
    “回去告訴蔡江。”徐誠听到自己的聲音,像冬日里昏沉天氣下,刮過空無一物的枯枝時,那種冷瑟的寒風。
    “五年前,我欠他半條命,所以給他干了五年髒活,現在什麼恩情還清了……我不再欠他什麼,他也不再是我老板了。”
    “合作到此為此。”
    “再告訴蔡江,祖父的債,我已經知道了,現在,是他欠我徐家一個交待!”徐誠握緊了槍柄。
    “他真是這樣說的?”片刻,出了吳家大門,坐在了馬車內,蔡江冰冷的回看。
    “是,他就是這樣說的。”侍從半跪在地上,全身都是汗,但一點也不敢動︰“我一個字也沒有改。”
    “很好,很好,真是出息了,徐家的小子!”听到回復,老板鐵青著臉,牙齒咬出了響聲。
    “嘩——”
    桌上的東西,都被揮手打落,精致的瓷器碎的滿地都是。
    “混蛋!混蛋!還敢放狠話!”
    “連你祖父都死了,你還敢放狠話!”
    “在我面前,你永遠是條狗!”
    怒罵了之後,老板下了馬車,原地背著手走了幾步,終于從盛怒下冷靜了下來。
    再一回頭,侍從已經熟練退到了一角,小心翼翼避開著碎片,以及發怒的老板。
    “你又在躲什麼?”看到侍從那副樣子,老板的火氣又起了,眼神里寫滿了嫌棄。
    頓了頓,他問︰“他買了夜票?”
    “是,夜票便宜一半。”
    “快去,發電報通知,就在車上動手!”老板獰笑︰“夜內列車還算安全,但他敢跳車麼?”
    “3個小時,最多3小時,我要看到尸體!”
    列車飛馳在夜色中。
    隔著三層百葉窗,以及厚重到幾乎能夠裁剪毛衣的黑色窗簾,窗玻璃外早已是伸手不見五指。
    似乎有“瑣瑣”的聲音,隨縫隙的寒氣透過來。
    徐誠沒有看窗外,沒有拉開窗簾,更不會發神經病打開窗戶——話說,想打開都不行,得砸窗,按照法律,這是危害公共安全罪。
    不過只要不打開窗,列車還是安全的,這是幾千次運行後的結果。
    對普通人來說,夜是禁區,對有些人來說不是,要不也沒有守夜人了。
    車廂內,昏暗微弱的煤油燈,懸掛在車頂,身體感覺到有規律地震動,外面發出些許噪音。
    靠在包廂的軟榻上,徐誠不再尋思,漸漸陷入了昏沉的淺淺睡眠。
    不過,即便是在睡夢中,他依舊一手插在懷里,緊緊攥著什麼。
    輕微的腳步聲,在包廂外不遠處響起,這驚醒了他,徐誠雙眼微眯,他豎耳聆听。
    像是堅硬的鞋底與金屬地面踫撞的聲響。
    列車員?
    “先生,您預定的夜宵,還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