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清脆的錘擊聲響起,劉海中開啟了熔爐作業。
    他將鋼料送入爐膛,雙目緊緊凝視著那跳躍的火焰,密切觀察著鋼料由黑色轉變為紅色,進而呈現出恰到好處的橘黃色。
    起錘,落錘!他的動作不再有分毫猶豫,每一錘都精準地落在預先設想的位置。
    火星四濺,宛如金色的花雨,在灼熱的空氣中綻放。
    他的身體隨著錘擊的節奏微微起伏,汗水順著額角滑落,滴落在滾燙的地面上,瞬間蒸發成一縷白煙。
    他仿佛與手中的鍛錘合為一體,整個人進入了一種物我兩忘的境界。
    車間門口,羅工的目光早已被劉海中吸引。
    他看著那流暢且充滿韻律感的動作,看著那塊異形鋼料在錘擊下精準地改變形狀,眼中毫不掩飾地流露出欣賞之情。
    “好!基本功扎實,對火候的把握更是爐火純青!這才是真正的老師傅!”
    考核時間到。劉海中將最後成型的工件用火鉗夾出,放入冷卻水中。
    只听“嗤啦”一聲,一團濃烈的水汽升騰而起,待水汽散盡,一個稜角分明、表面平整的異形件靜靜地置于那里。
    羅工親自上前,戴上手套拿起工件,反復查看。
    他拿出游標卡尺和角度尺,一項項地進行測量。
    周圍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尺寸精準,角度分毫不差,表面沒有一道多余的錘痕!完美!”
    羅工放下量具,對著一旁的記錄員點了點頭。
    片刻之後,那個清亮的女聲再次通過廣播響徹廠區︰“通知,鍛工考核結果公布︰劉海中同志,考核合格,晉升為七級鍛工!”
    車間外,易中海正背著手,享受著工友們的夸贊。
    听到廣播里傳出的消息,他嘴角微微一撇,臉上露出一絲不屑。
    “听見沒,一大爺,劉海中通過考核了!”傻柱湊了過來,語氣里帶著些許酸味。
    “通過了就通過了,不過是個七級工而已。”易中海淡然地擺了擺手。
    “看來這次的題目不難,讓他撿了個便宜。”
    “那是!哪能跟您比啊!”旁邊的工友立刻附和。
    “您可是要考八級的!全廠獨一份!這才是今天真正的重頭戲!”
    “就是!劉海中那是沾了他兒子的光,題目肯定放水了!您這可是憑真本事!”
    一聲聲恭維,讓易中海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他挺直了腰桿,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通過考核後,全廠上下對自己敬仰膜拜的場景。
    劉海中?不過是給自己這場大戲暖場的配角罷了。
    就在他飄飄然之際,廣播聲第三次響起,聲音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洪亮有力。
    “請參加八級鉗工考核的易中海同志注意,請立刻到一號鉗工車間報到,考核即將開始!”
    來了!
    易中海精神一振,整理了一下嶄新的工裝衣領,在一眾羨慕和崇拜的目光中,邁著穩重的步伐,朝著一號鉗工車間的方向走去。
    他的背影,透著一股志在必得的傲慢。
    一號鉗工車間,安靜得能听見一根針掉落的聲音。
    為了這次全廠矚目的八級工考核,車間被徹底清空,地面拖得 亮,能映出人影。
    十幾張工作台一塵不染,宛如等待檢閱的士兵。
    八級工考核,不僅是技術的巔峰對決,更是對一個工人綜合素養的終極考驗,工齡、貢獻、單位推薦信,缺一不可。
    整個軋鋼廠,有資格站在這里的,僅有易中海一人。
    他邁著穩重的步伐走進來,目光掃過考場四周,那些平日里只能仰望的大人物。
    冶金部的周處長,工業部的羅工,還有廠里的各級領導。
    他的腰桿挺得筆直,下巴微微揚起,享受著這獨一無二的榮光。
    車間外,透過明亮的玻璃窗,劉海中抱著胳膊,遠遠地站著。
    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沒有半點羨慕之情,反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
    他太了解自己的兒子了,劉宇這小子,越是面對院里的熟人,下手就越是毫不留情,避嫌都來不及,怎麼可能放水?
    易中海今天,怕是要遭遇重大挫折。
    劉宇站在考場正前方,神情平靜,手里拿著一張圖紙。
    他看向易中海的眼神,既沒有晚輩的恭敬,也沒有刻意的疏遠,就像看著一個普通的考生,公事公辦。
    “易師傅,準備好了嗎?”
    “劉工,隨時可以開始。”易中海的聲音洪亮,中氣十足。
    劉宇點點頭,將手里的圖紙,和一塊標注好的特種鋼料,放在易中海面前的工作台上。
    “今天的考核內容,是加工一套精密卡鉗,所有尺寸、公差和表面粗糙度要求,都在圖紙上,考核時間,三個小時。”
    易中海拿起圖紙,只掃了一眼,內心便徹底放松下來。
    一套卡鉗而已,他做了幾十年鉗工,閉著眼楮都能完成。
    圖紙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標注,在他看來,不過是年輕人喜歡搞的形式主義。
    他抬眼看向劉宇,恰好對上劉宇看過來的目光。
    那目光平靜無波,但在易中海的理解中,卻分明是一種“一大爺你放心,我明白”的暗示。
    他自信地笑了,這小子,還算懂事!
    等考核通過,自己就是名副其實的八級鉗工,到時候可得好好“感謝”一下他。
    考核開始,易中海立刻進入狀態。
    劃線,鋸割,銼削……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充滿了老鉗工特有的韻律和美感。
    他甚至有閑心瞥一眼窗外,似乎在尋找那些崇拜的目光。
    然而,當他開始對關鍵的滑動槽進行精加工時,問題出現了。
    他按照自己幾十年的手感和經驗,用精銼細細打磨,可當他拿起游標卡尺一量,眉頭瞬間緊皺。
    圖紙要求公差在0.02毫米以內,可他憑手感做出來的,足足差了將近一倍!
    怎麼可能?他的手感,在廠里可是出了名的精準!
    易中海不信邪,調整了一下姿勢,重新開始。
    汗水不知不覺從他的額角滲出。他越是想控制精度,手上的力道就越難以把握。
    銼刀在工件表面劃過,發出的不再是平穩的“唰唰”聲,而是時輕時重、斷斷續續的噪音。
    一個小時過去,他連最基礎的鉗口平面都還未達到要求的粗糙度。
    他偷偷看了一眼旁邊另一位參加考核的老師傅,對方正有條不紊地進行著螺紋加工,動作精準而沉穩。
    一股無名火從易中海心底涌起,讓他更加心浮氣躁。
    情急之下,他手上一滑,銼刀的邊角在卡鉗的一個非加工面上,留下了一道刺眼的劃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