甦家軒動作迅速的把灶台上放了雞蛋扔進了灶洞里，又用鍋蓋擋住了鍋里的米。
“噓。”他捂住了沈芙娟的嘴，示意他保持安靜之後才緩緩摸到了門口。
甦建強和甦建軍也走了出來，三個大男人都站在門口，卻沒有一個人敢輕舉妄動。
他們家本來就成分不好，頭上戴了一大堆的帽子，萬一再被人抓住開小灶，只怕就更洗不清冤屈了。
“爸媽，大哥二哥，你們快開門啊！我是麗娜啊！”
甦麗娜帶著哭腔的聲音透過隔音質量不怎麼好的門板，清晰無比的傳回屋里。
沈芙娟仿佛被一根細線吊著的心終于放回了原處。
甦建軍拉開了門栓，打開門就看到甦麗娜哭哭啼啼地站在外頭。
不過才分別了不到半個月，甦麗娜身上仿佛經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站在他們門口的人蓬頭垢面，眼神中滿是哀傷和閃躲，粉嫩的櫻唇此刻也如干旱的土地一般，起了龜裂的皮。
一看到沈芙娟，甦麗娜就忍不住哇了一下大哭起來。
脫離了甦家人的幫扶和保護，甦麗娜再次感受到了外面世界有多殘忍。
甦麗娜還想像小時候一樣撲進沈芙娟的懷里。
然而，這一次她只是往前走了一步，甦家軒就攔在了沈芙娟面前。
像是害怕甦麗娜會傷害沈芙娟。
甦麗娜滿臉都掛著尷尬和局促，“爸，我真的已經知道錯了，你們能不能原諒我？”
“我知道，我上次的反應太過分了，可我現在也明白了，你們才是世界上最愛我的人——”
甦麗娜一伸手想要拉著沈芙娟。
她昔日白嫩無比的手，現在因為干了粗活，腫得像是蘿卜一樣。
沈芙娟卻只是看了一眼，很快就挪開了目光。
甦麗娜根本就不是真心悔過。
她只是過了幾天的貧苦日子，這才想到曾經的家人對她有多麼縱容。
可世上哪有那麼多的後悔藥？
沈芙娟推開了甦麗娜，面無表情的往後退了一步。
“你是誰？我們認識嗎？”
就如同斷親那一天說的，沈芙娟就當自己沒養過這個孩子。
上一輩子，如果她能早點意識到，全家人也不會被甦麗娜所害，到頭來死得死傷得傷。
“媽，我是麗娜呀！”甦麗娜還以為沈芙娟認不出來自己是因為形象相去甚遠，還特地伸出手收攏了一下枯草一樣堆著的頭發。
沈芙娟搖搖頭，“我們家只有兩個兒子，沒有一個叫麗娜的女兒。”
甦麗娜的情緒卻像是崩潰了一樣，她完全無法忍受曾經將自己當掌上明珠寵著的家人，如今連認都不認她。
“爸媽，我這次是真的知道錯了，求你們原諒我。”甦麗娜膝蓋一軟，竟然直接跪在了沈芙娟面前，重重的磕了兩個頭。
看來，她的原生家庭實在糟糕。
否則，甦麗娜又怎麼會連夜來找他們這些“臭老九”？沈芙娟心想。
唇角勾起了一抹冷笑，沈芙娟往邊上躲了一下。
既然已經不是她養母了，沈芙娟可受不起甦麗娜這一跪。
“各有各的命數，被下放到這里是我們一家人的命，回到生你養你的地方也是你的命。”沈芙娟聲音平淡得沒有任何波瀾。
趙曉柔步子緩緩的走了出來，看著甦麗娜這幅慘相，多少還是有些不忍心的，勸道︰“麗娜，還是快點回去吧，讓你家里人知道你又跟我們攪和在一起，又要打你了！”
打這個字，一說出來的時候，甦麗娜的身體抖如篩糠。
她仍然不死心，抬起頭用可憐的眼神看了一眼屋子里的幾人。
沒有一個人為之動容，甦麗娜咬了咬唇，轉身快步跑開了。
重新反鎖上了房門，沈芙娟再次拿出剛才準備好的菜。
炒了一盤青菜，還有幾個雞蛋，一家人聞著飯香和米香，感動的都要流出淚了。
以前天天吃肉的日子，他們都沒覺得有多麼幸福，而現在竟然連吃飽飯都會覺得感恩戴德。
甦建軍用力在自己臉上拍了拍，確保這一切都不是夢，這才端起碗，往嘴里扒了兩口。
甘甜的米香瞬間在舌尖蔓延，甦建軍只覺得自己這一輩子都沒吃過這麼美味的飯。
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在一盞不那麼亮堂的燈光照耀下，吃了一頓團圓飯。
看著眉眼還都是年輕模樣的家人，沈芙娟眸中有一滴眼淚在不停打轉。
這一幕，沈芙娟在心中幻想了不知多少次。
吃完飯，甦建軍主動出去洗碗，沈芙娟就開始研究起了他們穿的鞋子。
他們身上穿的戴的還都是從城里帶過來的，城里人穿的鞋子只求美觀和面子，下地干活的時候才能真切感受到不方便。
尤其是干活最重的甦家軒，腳上磨起了幾個大血泡。
光是看著沈芙娟就覺得心疼。
甦家軒是個文人，前半輩子幾乎都在和書本數字打交道，後半輩子卻要拋棄自己賴以生存的一切，下地干活。
沈芙娟吸了吸鼻子，坐在炕頭上，比照著甦家軒原本鞋子的樣子，畫了一個大小。
沈芙娟上輩子就跟村里的嫂子學過做鞋。
雖然平反之後，這手藝已經撂了幾十年，但不影響沈芙娟上手快。
為了省事，沈芙娟一次性給家里所有人都描了鞋樣子。
然後就是粘底，需要用到不少的布料。
沈芙娟的空間里倒是藏了不少。
但考慮到現在情況特殊，要是他們全家人人都穿上了新布料做的鞋子，肯定免不了被人懷疑。
思來想去，沈芙娟還是找到了一件自己的白襯衫，用剪刀拆開了。
又用面粉沏了一小碗漿糊出來，沈芙娟正式開始了自己的做鞋大業。
甦家軒打了洗腳水，進屋的時候就看到沈芙娟拿著一對鞋子模樣的紙樣，坐在床邊正認真琢磨著。
燈光打在沈芙娟細密的睫羽上，投下了一小片不大不小的陰影。
沈芙娟認真起來，粉嫩的嘴唇忍不住輕輕嘟著，看上去很可愛。
甦家軒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將洗腳盆放在沈芙娟面前，蹲下身就要脫掉她的鞋襪。
嚇了沈芙娟一跳。
她看到甦家軒蹲在自己身前，差點蹦起來了︰“老公，你干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