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正大地動手?”
劉相志愣住了,他完全沒明白孔雲輝話里的意思。
造反這種事情,還能光明正大?
“孔代總統,你就別賣關子了,到底是什麼意思?”劉相志急切地追問道。
孔雲輝端起茶杯,不緊不慢地抿了一口,這才慢悠悠地說道︰“劉總司令,你覺得,我們共和國現在最缺的是什麼?”
“缺什麼?”劉相志想了想,說道︰“當然是缺錢,缺資源!歐羅巴那個無底洞,每天吞掉的黃金和物資,簡直就是個天文數字!再這麼打下去,國庫都要被掏空了!”
“說得對。”孔雲輝贊許地點了點頭,“那錢和資源,從哪里來?”
他的目光,有意無意地飄向了牆上那幅巨大的炎黃共和國地圖。
劉相志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視線落在了地圖的北方。
那里,是被一片綠色標注出來的區域,上面寫著三個字——工農區。
正是陳慶之所掌控的北境十八州。
劉相志的呼吸,瞬間變得急促起來。
他猛地明白了孔雲輝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攻打北境?!”他失聲叫道。
“噓——”孔雲輝立刻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看了一眼門外,確認沒人之後,才壓低聲音說道︰“什麼叫攻打?說得那麼難听。”
他站起身,走到地圖前,用他那肥胖的手指,在北境的版圖上重重一點。
“這叫……收復失土,統一全國!”
他的眼中,閃爍著貪婪而又興奮的光芒。
“你想想,歐羅巴戰事吃緊,總統閣下在前方為國征戰,我們這些在後方的人,難道就應該坐視不管嗎?當然不!”
“我們應該為總統閣下排憂解難!北境那塊地方,有豐富的煤炭和鐵礦,有廣袤的良田。只要我們拿下了北境,把這些資源牢牢抓在手里,還怕支撐不起歐羅巴的戰事嗎?”
“到時候,我們不僅不是叛徒,反而是為國分憂的大功臣!總統閣下知道了,說不定還要嘉獎我們呢!”
孔雲輝的一番話,說得是冠冕堂皇,義正言辭。
劉相志听得目瞪口呆,隨即,一股狂喜涌上心頭。
妙啊!
實在是太妙了!
把一場卑劣的背叛和侵略,包裝成一場為國分憂的愛國行動!
這樣一來,他們出兵就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誰也挑不出毛病!
“可是……”劉相志還是有些顧慮,“陳慶之的工農革命軍,也不是好惹的。據說他們也有近百萬大軍,而且一個個都被洗了腦,不怕死。我們……能打得過嗎?”
“百萬大軍?呵呵。”孔雲輝發出一聲不屑的冷笑,“一群拿著鋤頭和鐮刀的農民,也配叫軍隊?劉總司令,你未免也太看得起他們了。”
“我們的陸軍,可是總統閣下親手打造的,裝備著最先進的步槍和火炮。陳慶之拿什麼跟我們斗?用他的人頭嗎?”
“更何況,”孔雲輝話鋒一轉,眼中閃過一絲陰狠,“我們也不需要真的和他們死磕。只要我們的大軍一到,擺出決戰的架勢,你覺得,北境那些被陳慶之抄了家、分了地的鄉紳和富商,會怎麼做?”
劉相志眼楮一亮,瞬間明白了。
“他們會……開城投降,簞食壺漿,以迎王師!”
“沒錯!”孔雲輝打了個響指,“陳慶之的根基,本就不穩。他得罪了太多有錢有勢的人。我們只要給那些人一個希望,他們自己就會從內部,把陳慶之的工農政府給瓦解掉!”
劉相志徹底被說服了。
他的心中,燃起了熊熊的野心之火。
攻下北境,這可是不世之功!
到時候,他劉相志,手握重兵,又立下統一全國的大功,地位將無人能及。就算沐瑤那個女人從歐羅巴回來了,也得對他禮讓三分!
說不定……說不定他還能更進一步,取而代之!
“好!就這麼干!”劉相志一拍大腿,惡狠狠地說道,“我這就回去調動軍隊!五十萬!不!我給你湊一百萬大軍!三個月之內,我保證拿下整個北境!”
“不急。”孔雲輝卻擺了擺手,重新坐回搖椅上,老神在在地說道︰“這出戲,我們得唱得漂亮一點。”
“明天,我會召開議會,在會上,我會聲淚俱下地陳述歐羅巴戰事的艱難,和總統閣下的不易。然後,我會慷慨激昂地提出‘南征北戰,統一全國,支援前線’的偉大號召。”
“你呢,劉總司令,”他看向劉相志,笑道︰“你就在一旁附和,表示你和你的陸軍,願意為國捐軀,萬死不辭。”
“等議會通過了出兵決議,我們再以共和國政府和議會的名義,向北境發布一份《討逆檄文》,將陳慶之定性為封疆裂土的叛賊。然後,我們的大軍,再‘奉天承運’,南下平叛。”
“如此一來,我們就是正義之師,是民心所向,是天命所歸!”
孔雲輝眯著眼楮,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君臨天下的那一幕。
劉相志看著眼前這個肥胖的男人,心中第一次生出了一絲忌憚。
他一直以為,孔雲輝只是一個貪財好色的草包。
現在看來,這家伙的心機和手腕,遠比他想象的要深沉和歹毒。
不過,這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們現在是盟友。
“好。”劉相志點了點頭,眼中同樣閃爍著貪婪的光芒,“就按你說的辦。”
兩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他們仿佛已經看到,一場巨大的陰謀,即將拉開序幕。而他們,將是這場陰謀最大的受益者。
他們都忽略了一件事。
那個遠在歐羅巴的女人,真的會像他們想的那樣,對國內的變故一無所知,束手無策嗎?
一只看不見的、名為“命運”的手,正在悄然撥動著所有人的棋子。
一場席卷整個炎黃大地的內戰風暴,已然在醞釀之中。
……
第二天,共和國議事大廳。
氣氛莊嚴肅穆。
所有在京的議員、各部部長,都已齊聚一堂。
代總統孔雲輝穿著一身特制的黑色禮服,胸前掛滿了各種勛章,臉上帶著一種恰到好處的沉痛與憂慮,緩緩走上了演講台。
他先是清了清嗓子,然後用一種極具感染力的、沉重的語調開口了。
“諸位同仁,今天,我懷著無比沉痛的心情,站在這里。”
“想必大家已經有所耳聞,我們偉大的總統,沐瑤閣下,在遙遠的歐羅巴大陸,為了開疆拓土,為了我們炎黃子孫的萬世榮光,正率領著我們最優秀的兒郎,進行著一場艱苦卓絕的戰斗!”
他的聲音抑揚頓挫,充滿了感情,不少不明真相的議員,已經被他的情緒所感染,露出了擔憂的神色。
“但是!”孔雲輝話鋒一轉,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悲憤,“戰事,並不順利!那些愚昧野蠻的歐羅巴人,在那個所謂的‘聖女’的蠱惑下,全民皆兵,悍不畏死,用他們卑劣的人海戰術,將我們的英雄,死死地拖在了血肉泥潭之中!”
“我們的總統,我們那柔弱而又堅強的女總統,她一個人,在異國他鄉,承受著山一樣巨大的壓力!她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她在為我們共和國的未來流血!流汗!”
說到動情處,孔雲輝竟然從懷里掏出手帕,擦了擦眼角並不存在的淚水。
這番表演,堪稱影帝級別。
台下,陸軍總司令劉相志立刻心領神會,他站起身,振臂高呼︰“為總統分憂!為國家盡忠!”
“為總統分憂!為國家盡忠!”
一眾被孔劉二人提前打過招呼的議員和軍官,也跟著齊聲吶喊。
整個議事大廳的氣氛,瞬間被點燃。
孔雲輝滿意地看著這一切,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他壓了壓手,示意眾人安靜,然後繼續用他那充滿煽動性的聲音說道︰“諸位,總統閣下在前方浴血奮戰,我們身為後盾,絕不能袖手旁觀!”
“歐羅巴的戰事,之所以陷入僵持,歸根結底,還是我們的國力不夠強大!我們的資源不夠豐富!”
他猛地轉身,指向牆上的地圖,手指重重地落在了北境那片綠色的區域。
“看看這里!我們炎黃的北方!這里有我們最豐富的礦藏,最肥沃的土地!可是,它現在卻被一群打著‘工農’旗號的叛匪所竊據!”
“首領陳慶之,無視總統閣下的仁慈,無視停戰協議,在北境倒行逆施,分裂國家,妄圖自立為王!此乃國賊!人神共憤!”
“我提議!”孔雲輝的聲音如同洪鐘大呂,在議事大廳內回蕩,“我們應該立刻出兵!南下平叛!收復北境!將北方的資源,全部整合起來,用以支持總統閣下在歐羅巴的偉大征程!”
“這,才是我們身為炎黃子孫,身為共和國公民,現在最應該做的事情!”
“我提議,集結五十萬大軍,由陸軍總司令劉相志將軍掛帥,南下討伐國賊陳慶之!匡扶社稷,統一全國!”
話音落下,整個大廳先是死一般的寂靜,隨即,爆發出山呼海嘯般的掌聲和贊同聲。
“同意!”
“支持孔代總統!”
“出兵!南下!統一全國!”
在狂熱的民粹主義和愛國情緒的煽動下,幾乎沒有人去質疑這場戰爭的正當性,更沒有人去想起,那份由沐瑤親手簽訂的,為期五年,還差半年才到期的《南北互不侵犯條約》。
當然,也有少數頭腦清醒的人。
比如,坐在角落里的,沐瑤的父親,前首輔沐風。
他听著孔雲輝那顛倒黑白的無恥演講,看著周圍那些狂熱的同僚,氣得渾身發抖,臉色鐵青。
他想站起來反駁,想揭穿孔雲輝和劉相志的狼子野心。
但他最終還是沒有動。
他知道,沒用的。
在這樣狂熱的氣氛下,任何理性的聲音,都只會被當成是“通敵叛國”的雜音,被無情地淹沒。
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一場由野心家們精心策劃的陳慶之的戰爭,就這樣被冠冕堂皇地通過了。
當天下午,一份由共和國議會簽署的《討逆檄文》,昭告天下。
文中,陳慶之和他的工農政府,被打成了“竊國亂政,分裂國家”的千古罪人。
共和國政府,將“奉天命,承民意”,出兵討伐。
與此同時,早已集結待命的五十萬共和國陸軍,在總司令劉相志的率領下,兵分三路,浩浩蕩蕩地越過了作為南北分界線的相箕山脈。
陽光下,無數的刺刀和槍管,反射著冰冷的寒光。
一面面象征著共和國的紅底金龍旗,在風中獵獵作響。
劉相志騎在一匹高大的黑色戰馬上,意氣風發。
他望著南方那片富饒的土地,眼中充滿了貪婪和渴望。
在他看來,這根本不是一場戰爭。
這是一場武裝游行。
他仿佛已經看到,陳慶之的烏合之眾在他的鋼鐵洪流面前,土崩瓦解,望風而逃。
他仿佛已經听到,北境人民對他的夾道歡迎和山呼萬歲。
南北之間的脆弱和平,在這一天,被徹底撕碎。
一場決定國家命運,也決定無數人命運的兄弟鬩牆之戰,正式爆發!
而消息,也以最快的速度,傳到了北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