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病殺人案?
作為國內頂尖政法大學的高材生,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五個字背後代表的意義。
在龍國的法律體系里,這幾乎是一道無解的難題。
那本厚厚的《刑法》典籍,在“精神病”這塊免死金牌面前,時常顯得蒼白無力。
他之前篩選案子的時候,也看到了這一樁,但下意識地就將其劃入了“無法處理”的範疇。
那根本不是法律技巧和證據鏈的問題,那是立法層面的銅牆鐵壁,是無數律師和受害者家屬撞得頭破血流也無可奈何的嘆息之牆。
“林……林少……”馮小煜的聲音有些干澀,“這個案子……恐怕很難。”
“難?”林不凡終于從那份報告上抬起頭,“我請你來不是讓你告訴我哪個案子簡單的。”
馮小煜被噎了一下,連忙低下頭︰“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這個案子涉及到刑事責任能力評定,三年前法院已經采納了司法精神病學鑒定中心的意見,認定凶手在作案時處于精神病發作期,不具備完全刑事責任能力,所以才沒有判處死刑。”
“要推翻這個結果,我們必須拿出全新的、足以顛覆當年結論的證據。比如,證明凶手當年是偽裝的,或者那份鑒定報告本身就有問題。可三年過去了,這幾乎是不可能......”
馮小煜越說,心里越是沒底。
靜海市的校園霸凌案,說到底還是在法律的框架內玩。可眼前這個,是要直接挑戰法律最核心、最敏感的地帶。
“所以呢?”林不凡靠在椅背上,雙手枕在腦後,一副沒睡醒的樣子,“你的結論就是,辦不了,讓我換一個?”
“我……”馮小煜的額頭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他不敢說是,但他也給不出任何解決方案。
林不凡看著他這副窘迫的樣子,嗤笑一聲,似乎早就料到了。
“馮小煜,我選這個案子,不是因為它有多大的社會影響力,也不是因為它有多麼的曲折離奇。”林不凡坐直了身體,眯著眼道︰“我選它,就是因為它‘難’。”
“一個女孩,被她最好的朋友親手推出了門外,被一個瘋子活活捅死。結果呢?瘋子因為有病,不用償命。那個推人出去的閨蜜,因為法律上找不到合適的罪名,屁事沒有,順利畢業,現在過得比誰都好。”
“而受害者的母親,一個普普通通的女人,這三年來,賣了房子,散了家財,像個祥林嫂一樣四處奔走,換來的只有同情和一次又一次的駁回上訴。”
林不凡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著窗外莊園里修剪整齊的草坪。
“你說,這可笑不可笑?”
他的聲音不大,卻直擊馮小煜的心巴。
是啊,可笑。
可笑得讓人心寒。
馮小煜想起了自己曾經在法學院里,和同學們為了一個法理學概念爭得面紅耳赤的場景。他們探討程序正義,探討實體正義,他們相信法律是天平,是利劍。
可現在,這把利劍,卻被一塊叫做“精神病”的盾牌擋住了。天平,也早就傾斜得不成樣子。
“我不管它有多難。”林不凡轉過身,目光如刀,“我只知道,殺人就該償命,幫凶也必須付出代價。法律給不了的公道,我來給。法律填不平的意難平,我來填。”
“這就是我開這個工作室的目的。懂了嗎?”
馮小煜猛地站了起來,胸口劇烈起伏,一股難以言喻的激動和戰栗感從腳底直沖天靈蓋。
懂了。
他徹底懂了。
林不凡要做的,根本不是什麼慈善,也不僅僅是什麼伸張正義。
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向這個世界宣戰。向那些不合理的、讓人無力的規則宣戰!
而自己,有幸成為他手中的那把刀!
“我明白了,林少!”馮小煜重重地點頭,眼神里燃燒著狂熱的火焰,“我馬上去搜集所有資料!”
“不。”林不凡擺了擺手,“夜鶯已經把所有能從官方渠道拿到的卷宗、筆錄、判決書都整理好了。”
他指了指桌上那份馮小煜剛剛看到的報告。
“我讓你做的,是去查那些卷宗上看不到的東西。”
“第一,那個殺人犯,高遠,我要他從出生到現在的全部信息。他的家庭背景,他的社交圈子,他的病史,每一次發病的情況,以及……他現在在干什麼。”
“第二,那個‘好閨蜜’,潘小鑫。同樣,我要她的全部信息。尤其是她和死者小雪,以及凶手高遠之間的真實關系。我不相信一個正常人,會在那種情況下,做出把閨蜜推出去擋刀,自己反鎖房門這麼冷靜又惡毒的舉動。”
“第三,”林不凡的眼神更冷了,“當年負責這個案子的所有人。從接警的警察,到主審的法官,再到出具那份‘免死金牌’的鑒定專家。我要知道,他們在那段時間,見過什麼人,收過什麼東西,銀行賬戶上有沒有什麼‘合理’的收入。”
馮小煜倒吸一口涼氣,林少這是……要徹底翻案啊!
就在馮小煜準備領命的時候,書房的門被敲響了。
林夜鶯走過去開門,門外站著的,是穿著一身干練白色西裝套裙,氣質清冷的陳思妤。
“你們忙,我就是來看看。”陳思妤沒看林夜鶯,徑直走了進來,目光落在林不凡身上,“听說你的工具人休假回來了,準備開工了?”
她的語氣里帶著一絲調侃。
林不凡挑了挑眉,對她的出現毫不意外。
“陳總消息真是靈通。”他重新坐回電競椅上,懶洋洋地開口,“怎麼,陳氏集團的業務都處理完了?怎麼有空來我這喝茶?”
“我的時間很寶貴,不像某些人,閑著沒事干,就喜歡在網上當活菩薩。”陳思妤走到他辦公桌前,毫不客氣地拿起了那份關于“精神病殺人案”的報告。
她看得很快,只掃了幾眼,那雙銳利的鳳眼就微微蹙起。
“你要踫這個案子?”陳思妤放下報告,表情有些微妙,這事當時可是引起了不小的輿情。
“那咋了。”林不凡無所謂地聳聳肩,“我就是替一個絕望的母親討個公道而已。”
“討公道?”陳思妤被他這輕描淡寫的態度氣笑了,“這個案子三年前就定性了!凶手高遠的父親是京城有名的地產商高天雄,當年為了這個案子,他請了全國最好的律師團隊,能用的關系都用盡了。那份精神病鑒定,是國內最權威的秦漢章教授親自帶隊做的,程序上毫無瑕疵。你想翻案?你憑什麼?”
“就憑我不信。”林不凡的回答簡單粗暴。
“你不信?”陳思妤覺得自己的血壓在升高,“法律是講證據的,不是憑你感覺!”
“證據是可以被制造的,人也是可以被收買的。”林不凡看著她,嘴角勾起一抹嘲諷,“陳大總裁,你生意做得那麼大,這個道理不會不懂吧?”
陳思妤一時語塞。
她當然懂。但懂是一回事,做是另一回事。
“就算你說的是對的,高家當年真的動了手腳。但現在時過境遷,你怎麼查?而且,精神病患這個話題在社會上極其敏感,你一旦處理不好,把自己卷進去,輿論反噬,連林家都保不住你!”
“你在關心我?”林不凡故技重施。
“我在履行林爺爺交給我的任務!”陳思妤冷著臉反駁,耳根卻不易察覺地紅了一下,“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把自己玩死!”
“放心,我死不了。”林不凡站起身,走到馮小煜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听到沒?陳總對我們的業務能力表示懷疑。”
他轉向馮小煜,下達了命令。
“除了我剛才說的三點,再加一條。”
“把當年給高遠做鑒定的那個團隊,尤其是那個秦漢章教授,給我往祖墳上刨。我倒要看看,一個國內最權威的專家,到底有多干淨。”
“是!林少!”馮小煜熱血沸騰地應道,他看了一眼旁邊臉色鐵青的陳思妤,心里竟然覺得有些暗爽。
陳思妤看著二人一個敢說一個敢應,完全無視自己的警告,氣得胸口劇烈起伏。
她深吸一口氣,從自己的愛狗仕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拍在林不凡的桌上。
“這是下河村溫泉度假村項目的最新企劃案。你作為佔了10%干股的股東,有義務了解一下。”
她頓了頓,眼神重新變得銳利。
“在你查案子的同時,明天早上九點,跟我去一趟項目工地。”
說完,她不再看林不凡,轉身踩著高跟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書房。
“砰”的一聲,門被關上。
林不凡看著桌上那份厚厚的企劃案,又看了看陳思妤離去的背影,忍不住罵了一句。
“媽的,這女人,比我還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