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盛槐序從渾噩中醒來,已經下午一點了,窗外一片明朗。
他走到姜萊房間門前,開了三下燈,靜了兩息,又敲了幾下門,無人回應。
“應該出去了。”盛槐序趿拉著拖鞋,走到客廳才注意到,桌上有一碗面,已經坨成一團了。
上面灑了幾顆蔥花,面上凝了一層亮晶晶的油。
嘖,看著讓人毫無食欲。
肚子卻不爭氣地響了一聲。
盛槐序嫌棄地撇了一眼自己的肚子,徑直往沙發角落走去,蜷腿,一只手勾住毛毯,沿著毛毯邊緣蹭了蹭,另一只手撐著沙發扶手慢悠悠坐起來,後背還往軟墊靠背里陷了陷,像沒睡醒的貓似的。
一個人靠在沙發上,淺淺地又打了個盹,才半眯著睜開眼,朦朧帶水的眼楮掃過陽台上的十幾盆多肉。膝蓋曲起,腦袋無聊地靠在膝蓋上,歪歪頭,這才想起來姜萊昨晚說的話。
切,我才不叫季宣呢?
打開外賣軟件,盛槐序一通亂翻,沒有一樣合口味的,沒有一樣能勾起自己食欲的。
他煩躁地抓了一把頭發,將手機扔在了沙發對面,又倒頭眯著眼楮假寐。
光影從陽台左邊漸漸輾轉到右邊。
透過陽台、客廳,灑落在飯桌上。
金燦燦的陽光,照得盛槐序的頭發越發金黃。
盛槐序端起面碗,晃了晃,碗里面的面都不帶動一下的。
很好。
他只好起身,將水壺里的熱水倒在碗里,勉強能攪拌勻。
“一般吧,還沒有我做的好吃。”大口大口吃著面的盛槐序默默吐槽。
剛將空碗放下,肚子終于不難受了,盛槐序正在思考要不要將碗給洗了,手機就開始震動。
是姜萊的。
“喂。”
接通的對面,是姜萊正在吃飯的聲音。
“盛槐序,你可不可以幫我去買點菜呀,菜單我發給你了。
今天晚上我可能會晚一點回來,但是你不用擔心,我叫了我朋友她們一起來,她們會做菜,還有季宣,他可能也要晚一點到。可能就得辛苦你去買一下菜。”
盛槐序舉著手機,她這個時候才吃飯?
腦海里自然腦補了她一個人辛辛苦苦兼職到現在,才有時間吃一頓飯的可憐畫面。
好半天,才回復一個“哦”字。
“還有一把鑰匙在我的床頭櫃的第三個櫃子。”
八九度的天,他穿著一件單衣就出門了。
沒辦法,昨天下雨全給打濕了,重新去買吧。
這里雖然是老城區,但是也是市中心,不乏有很多服裝店。
隨意買了一件羽絨外套,打听好附近最大的商場,打了個車就去了。
他推著購物車,黑色的羽絨外套長至膝蓋,漫無目的地隨意逛著。
算算時間,他已經有幾年沒有來過超市了,基本上都不出門。
他不喜歡出門,卻最喜歡逛的就是超市,三五天就刷新一個超市。
超市里能踫見各式各樣的人,琳瑯滿目的貨物,在這里,慢慢地逛,甚至可以逛個兩三個小時,每次從超市回到家,畫稿子都輕快許多。
挑挑逛逛,半個超市逛完了,看了水里的魚、蝦、蟹;五顏六色的零食貨物架;一看就很健康的蔬菜區……。
購物車已經被塞滿了。
時間飛逝,意猶未盡,隨止。
下午五點。
提著三大袋物品的盛槐序很生氣,手掌心都勒到充血了,偏偏要和購物袋較勁,一次性將三袋拎到了三樓,歇息片刻,正準備起身,卻听見樓上的罵街聲。
“我告訴你,這婚,你必須結!”一個穿得像個孔雀的中年婦女叉著腰,囂張地指著姜萊罵。
“你個小婊子,有媽生沒媽養的玩意兒,爹跑了,你以為你自己是個什麼東西,不就是個聾子!要不是我,你打著燈籠都難找到這麼好的親事。”
旁邊站著一個五大三粗,神情卻十分猥瑣的男子,根據樣貌,估摸著有個三十來歲,上下打量著姜萊,一張嘴一口大黃牙,讓人覺得惡心。
他作勢安撫了一下中年婦女,說︰“小姜是吧,我很滿意你,你嫁給我,我定然不會讓你受委屈,彩禮十二萬八,家里兩套房,我配你,那是夠夠的,你別不知好歹!”
站在玄關處的姜萊舉著菜刀,听見“聾子”二字,嘴角顫抖了一下。
她抱胸冷笑,閉眼,深吸一口氣,冷眼道︰“是嗎?三嬸,這麼好的條件,這麼不讓佳佳嫁了,好事兒還輪得到我?”
被喚作三嬸的中年婦女叫吳華,佳佳是她的小女兒,叫姜新佳,和姜萊同歲。
三嬸眼神明顯慌了一下,凶狠的氣勢也暫時停歇了一息。
又回過神來,抓著那男人的手,氣勢洶洶地朝姜萊炫耀︰“吳正家里可是開廠子的,你嫁過去就能過好日子了,還能貼補一下你表哥,他要結婚了,吳正答應了幫忙付首付。”
表面打著為她好的旗子,實則一切只考慮自己的利益,姜萊一下一下地用刀背磕在櫃子上。
“邦邦邦。”直教人心里發慌。
姜萊耷拉的眼皮驟然掀起來,平時總是清麗的眸子染上了怒色,嘴角輕揚,眼神卻冷酷無比︰“呵,我說我就不呢?”
這一笑,卻叫吳正看傻了眼。
她面容精致,皮膚白皙,生氣時,怒意上眉梢,水光盈滿眼眶,直看得吳正心癢癢。
三嬸跑上來,伸手就要奪了她手里的菜刀︰“你個死聾子,听不懂話嗎?你嫁給他,就不用像這樣節衣短食了……。”
姜萊手腕一轉,菜刀越過三嬸手背,一刀砍在三嬸手旁的木櫃上,差一厘米,就砍上了她的手。
嚇得她驚慌亂叫︰“啊!”
隨即伸手作勢要打她︰“你這不要臉的,你忘了我們對你的好了嗎?你爸跑了,是誰給你們還的債,你從小到大受了我們多少好處,你個吃里扒外的白眼狼。我給你說,必須結婚,還有這套房子,結婚後,馬上給我遷到我家來!
”
姜萊一一躲過她的巴掌,握住她的手腕,用力,一下將她推倒在地。
她目光掃過客廳中的所有人,一字一句堅定地說︰“你們想要錢?要房子?做夢!三嬸,要是我沒記錯,當初我和奶奶去求你時,你是大門都不開一下,這些年,還一直虧待奶奶。你是怎麼好意思說出這句話的?”
“真是厚臉皮!”
姜建安在一旁躲起來不說話。
姜萊心里冷笑,呵,這就是兄弟,一點利益就可以將自己親佷女賣掉。
五大三粗的男人見她不好糊弄,就要上手抓住她。
“我告訴你們,你們私闖民宅是犯法的。”姜萊眼看著男人越逼越緊,將刀面往他身上一拍。
男人吃痛,一把抓住她,她不硬抗,側身踉蹌時,抬膝頂在他的腿窩,男人踉蹌,姜萊一腳踹在了男人下身。
吳正瞬間哀嚎出聲,半屈地跪倒在地,指著姜萊亂罵。
姜萊附身,一個巴掌扇在他臉上︰“閉嘴,你要是閉不上,我不介意給你多來幾個巴掌,讓你嘗嘗。”
三嬸被嚇著了,連忙叫其他人一起上。
盛槐序從門外快步走進來,沒說話,先往姜萊身側一站,手臂自然護在她身後,目光冷硬地掃過滿屋人︰“我剛在陽台錄了音,你們說的‘吞彩禮’‘過房子’,每句都清楚。”
眾人看著突然冒出來個人,語氣更沖︰“你誰啊?我們家的事跟你沒關系!”
盛槐序沒理她,從口袋里摸出手機,點開早已存好的《民法典》婚姻家庭編條款,屏幕亮給所有人看︰“干涉他人婚姻自由,違反法律;侵佔他人父母遺產,更是涉嫌違法。”
他指尖在屏幕上劃了劃,“我已經聯系了我爸的律師,要是需要,現在就能讓他過來對接。”
那男人見勢不妙想溜,盛槐序上前一步擋住門,身形比他寬出半肩,聲音沉得發緊︰“剛才你試圖拉扯她,我手機拍得很清楚,現在走可以,要是後續再敢騷擾,我會直接把證據提交給派出所。”
男人被他的氣勢壓得沒敢動,直到三叔拽了拽他的胳膊,才縮著脖子躲到後面。
三嬸卻趾高氣揚,一看是個柔弱無力的小白臉,像是抓住了什麼把柄得意一喊︰“怕什麼,怪不得不願意嫁人呢,原來私下有人了呀?說不定孩子都快給整出來了吧!一起上,今天不給她抓回去,我就不信吳!”
屋子里五六個人,烏泱泱地就要沖上來。
姜萊將菜刀扔給盛槐序,摘下助听器,扭扭脖子,揉揉手腕︰“你幫我拿好我的助听器,還有我屋子里的那些瓷器,這次再摔壞了,我可沒有錢修了。”
推了一把盛槐序,沖上去,三下五除二就將那幾個瘦弱的男子撂倒,踹肚子,扇巴掌,踢腳窩。剩下的就剩下三嬸躲在後面。
眼看自己帶來的人連個小女生都抓不住,氣得和姜萊扭打在一起。
扯頭發,擰胳膊,吐口水。怎麼髒怎麼來。
身後的盛槐序也一拳一拳地往倒在地上哀聲叫喚的男人臉上身上又揍又踹,還不忘抱緊懷里的瓷器。
打不過別人,還打不過你們嗎!
盛槐序狠狠踹了幾下。
雖然力道不大,但是成年男子的力量,就算沒有鍛煉,也夠他們吃得了。那些本來就癱倒在地上的人,身上更是傷上加傷。
“你好,有人報警說這里發生入室搶劫。”四個警官出示警官證。
姜萊從三嬸身上站起來,頭往後一甩,將散亂的頭發散亂在腦後,手一伸,盛槐序有眼力見地將助听器放在她手心里。還趁人沒注意,抓起一個隻果,狠狠扔在三嬸頭上,隻果應聲摔在地上,痛的三嬸捂著頭直叫喚。
民警無語地看著他的小動作,眼神阻止他。
佩戴好助听器後,才回答那幾位民警,拍拍雙手︰“是,他們幾個人私闖民宅,破壞財物,企圖干涉我的人生自由。”
盛槐序適時地將手機錄像內容遞過來。
“這是我們剛才的錄像。”
……
三嬸,吳正以及剩下的幾個同伙被帶走。
臨走時,隨行的女警官還夸了姜萊︰“你這姑娘,身手還可以呀,這麼幾個男子,被你壓著打。”
轉頭看向盛槐序︰“你男朋友有點弱吧,但沒事,你們有一個能打的就行。”
見被誤會了,盛槐序欲言又止。
姜萊勉強牽起淤青的嘴角,笑著回答︰“他是我朋友,今天正好來我這里吃飯。我學過一點泰拳,皮毛而已,是他們太菜了。”
那雄赳赳的小模樣,逗得幾位警官直笑︰“好了,姜萊同志,後續有什麼事通知那就,還請你配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