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賀婷是一直在盛府中幫忙打點上下,今日有很多友人上門賀喜,她們得幫著接待貴客。
宋怡珈在一旁問她︰“大嫂,這幾日昭兒去了何處,怎麼也不見他?”
張賀婷唇角一僵,不自然的表情很快就掩飾過去︰“你也知他頑劣,總是愛到處玩鬧,一玩就是好些天不回家,我也攔不住。”
宋怡珈沒有多想︰“昭兒也算是挑好的時間回來,剛好是他二哥下聘的日子。”
張賀婷笑著說︰“是。”
“听說這幾日玲瓏閣的生意很好,一日都有好幾百兩進賬,”說到這里,宋怡珈有些酸溜溜的,“我那酒樓都被那新開的酒樓搶走了生意。”
張賀婷臉色又是一僵,干脆低下頭,說︰“也沒多好。”
宋怡珈笑著看她︰“大嫂你就別謙虛了,如今有了皇後娘娘的助力,盛京姑娘大多都買過玲瓏閣的胭脂水粉,我以為月底時的賬本定是很好看。”
張賀婷喉嚨一干,“這……我也不清楚,畢竟是店里的伙計管賬。”
宋怡珈忽然嘆口氣︰“大嫂,你可知我這般在意進賬是為何?”
“為何?”
宋怡珈看看周圍,壓低聲音說;“這次下聘,母親幾乎是把府內所有家當都擺上了,勢必要再林府面前掙個臉面,給林舒蘭排場,也就是因為這樣,府內幾乎被掏空了,就指望著盛府那些鋪子、莊園月底能進賬養活一大家子,那玲瓏閣就是進賬最多的鋪子,母親很在意的。”
話落,張賀婷的臉色都白了白。
“不會吧,盛府現下沒有現銀了嗎?”
宋怡珈搖搖頭︰“沒多少了,母親這回是拼了。”
張賀婷心髒一緊,兩只手抓著,掌心都出了汗,呼吸放輕又急促。
怎麼辦?玲瓏閣里所有的現銀都被她拿去還昭兒的賭錢了,現如今已經沒錢了。
現在的日子已經算是這月下旬,沒多少日子了。
若是被人發現她動了玲瓏閣里的銀錢,那不就……
張賀婷想到可能會發生的事,臉都白了。
下午,天邊的霞紅飄過來,長街上的商鋪差不多也都要關門歇業,無人在意有好幾位人出現在玲瓏閣門口探頭探腦。
陸尋雁也從五福堂回了盛府,遠遠的就瞧見了盛府進進出出的人群,幾位伯伯在門口送別貴客。
盛修遠是皇上親口封的宣威將軍,後又要和林太師結親,前途不可估量,真是最炙手可熱之時,從前看不上、看得上盛家的人都來道喜了。
盛府如今春風得意,藥館一事不過是件小事,左右不了如今盛府的盛況。
陸尋雁在大門處看了會兒,走過去。
幾位剛從盛府出來的貴客一瞧她,臉色一頓,頗為無禮地無視她,轉開臉,對著她幾位伯伯拜別,全程跟沒看見陸尋雁一般。
幾位伯伯瞧見她,眉間微皺,表情頗為抵觸。
“尋雁,快些回去,難道修遠沒和你說過你今日少出來見人麼?”
陸尋雁笑了聲︰“我為何要听他的話?”
大伯聞言橫眉倒豎,“你——”
陸尋雁又輕聲道︰“我又為何要听你的話?”
幾位伯伯不敢相信她說了什麼,二伯呵斥︰“陸尋雁,我們是你的長輩!”
陸尋雁眸色平靜地望著他們︰“再說下去,我便一直在這里站著。”
幾位伯伯臉色微變,互相對視著,眼底都有怒意,更有像是被無賴糾纏的無奈感。
陸尋雁也沒耐心和他們糾纏,提起裙子走進府里。
跟在她身後來的,還有一些猶豫著沒走過來的人。
竹月在她身後問︰“小姐,後頭有人跟著。”
陸尋雁對這些姑娘有些許印象,淡聲回道︰“不用理會,不是來找我的。”
竹月也不多問,點頭稱是。
天徹底黑了,府上的客人都盡離去,府里下人都在四處忙碌,盛修遠一身紅衣,滿面紅光的走進來。
盛老夫人老早就在院子里頭等候,“去了那麼久,林太師可有說些什麼?”
盛修遠笑著迎過來道︰“也是說了些官場上的話,沒別的,祖母放心。”
盛老夫人連連點頭,拽過他的手腕︰“好好好,辛苦修遠,回來了就好好歇著。”
盛修遠被摁著坐在椅凳上,下人端上一碗茶。
盛老夫人望著他愈加硬朗的眉眼,感慨道︰“時間過得太快,轉眼你就從個半大小子長到了要成婚的年紀,我也老了。”
盛修遠放下茶杯道︰“祖母長命百歲,這才哪到哪,祖母不老。”
盛老夫人輕輕一笑,眼里都是對盛修遠的舔犢之情,柔和和藹。
周圍幾位伯伯和伯母都笑著看這一幕。
忽地,外頭鬧起了些許動靜,吵吵嚷嚷的,鬧個沒停。
盛老夫人擰眉︰“這大喜日子,外頭在干什麼?去看看。”
她身側的劉嬤嬤點頭應下,朝外走去。
沒過多久,劉嬤嬤趕了回來,表情有些許慌亂︰“老夫人,外頭、外頭……”
盛老夫人沉聲道︰“外頭怎麼了,好好說。”
劉嬤嬤說︰“外頭好些人闖了進來,說要找大夫人。”
張賀婷一愣,率先想到了盛陽昭欠下賭債的賭場,但旋即又覺得不可能,那些銀錢她可是還回去了。
“都是什麼人?”她問。
劉嬤嬤低頭,低聲道︰“奴婢听著似乎是玲瓏閣的客人,說、說他們要退錢。”
眾人聞言一擰眉︰“退錢?退什麼錢?”
劉嬤嬤搖頭︰“奴婢不知,外頭吵得很,奴婢也只能听到一些,听不完全。”
前頭已經出了藥館一事,盛老夫人不想再出第二樁。
盛老夫人看向張賀婷,目光有些嚴厲︰“大媳婦,玲瓏閣是出了什麼事?”
張賀婷站起來,兩只手揪在一起︰“母親……我、我也不知啊。”
盛老夫人撇開眼,沉聲道︰“你自己出去看看,解決不了再進來。”
張賀婷低頭︰“是。”
她走到外頭,盛府擁擁擠擠著站著許多人,好似都是如花似玉的姑娘家,盛府的護院十幾個在這兒,都快要攔不住他們了。
張賀婷站在離他們十幾米遠的位置,遠遠觀望著,听著她們說的話。
“我知道玲瓏閣是盛府的鋪子,讓玲瓏閣的老板出來,今天我們等了她一天她都沒有開門,我們才找到這來的,玲瓏閣的老板賣了假貨給我們,我們新買的回春膏和以前的不一樣,效果也大打折扣,我們被騙了,要退錢!”
“必須退錢,我們用假回春膏敷在臉上,臉都爛了,你們必須退錢,還要賠錢。”
“玲瓏閣老板在哪里,快讓她出來,讓她出來解決這件事,我們花幾兩銀子從她手里買東西,買的可不是這些贗品!”
張賀婷將他們的喊話听得清清楚楚,臉色已經完全白了。
當時陸尋雁做的回春膏已經賣光了,她急著要湊錢將她的昭兒從賭場里贖回來,盡管伙計們和她都復刻不出陸尋雁的回春膏,但也直接賣了。
那時候也有人過去鬧事,被她搪塞過去了。
這麼多天都相安無事,如今突然就毫無預兆地爆發,張賀婷慌張得要命。
且不說新回春膏有沒有問題,就說退錢,她哪里還有什麼錢可以退?
她自知陸尋雁的回春膏和她賣出去的回春膏有所不同,但她沒想過這些人會來鬧事,沒想過要退錢啊。
要是再讓這群人鬧下去,勢必要鬧到盛老夫人面前,那就真完蛋了。
玲瓏閣內是真沒錢了,如今盛府為了下聘也將家底掏空,如何退錢?
怎麼辦,該怎麼辦?
她忽地眼前一亮,拽過身側丫鬟的手腕︰“陸尋雁回來了嗎?”
丫鬟點頭︰“剛剛就有人看見她回來了。”
張賀婷推她︰“你趕緊去找她過來。”
丫鬟不明所以,但也點頭稱是。
陸尋雁的青雲園離前院有些距離,听不到前院的聲響,張賀婷的丫鬟找過來的時候,她還在為長公主調制解藥。
阿青站在屋門口把守,遠遠瞧見人走過來,低聲提醒︰“小姐,有人過來了。”
陸尋雁將旁邊的布蓋一掀,罩在藥材堆之上。
丫鬟走到阿青面前,低頭福禮,低聲說︰“大夫人請夫人去前院一趟,還請夫人隨奴婢過去。”
陸尋雁擦干淨手,走出屋外,抱著手臂淡聲道︰“找我什麼事?”
丫鬟搖頭︰“不知,奴婢只是听命行事。”
陸尋雁輕笑了下,繞過她,坐在院中樹下,道︰“既不說是什麼事,那就不重要,不重要那我就不去了。”
丫鬟一愣,轉身道︰“夫人,這、可是大夫人要尋你,奴婢真的不知是因何原因,夫人還是隨我去吧,奴婢也好跟大夫人交代。”
陸尋雁抬眼看她︰“你可以回去復命,直接說我頑固不化、不敬長輩就好,盡可將一切都推到我身上。”
丫鬟有些猶豫︰“這樣可以嗎?”
“有何不可?”陸尋雁說。
竹月此時從外頭回來,附耳將前院的動靜說給陸尋雁听。
陸尋雁听完,唇角微勾︰“原來是這樣。”
既然是這樣,那她就更不可能跟著丫鬟過去了。
張賀婷叫他過去,無非是想推她出來解決,陸尋雁怎麼可能讓她如願?
陸尋雁干脆就對那丫鬟說︰“回去吧,我不會跟你走的。”
丫鬟不敢讓張賀婷多等,在原地躊躇片刻,轉身離開。
丫鬟回來的時候,盛府門口的動靜越大了,招惹來了外頭圍觀的好些人,張賀婷急著要命,頻頻回頭去看丫鬟將人找回來沒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