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尋雁輕聲道︰“難過什麼呢?臣妾現在希望時間能過快些。”
長公主說︰“怎麼說?”
陸尋雁說︰“臣妾大概是除了殿下和將軍之外,最希望殿下好起來的人了,到那時,臣妾也能如願和離。”
長公主笑起來︰“你倒是不避諱,換做其他人未必像你一樣坦誠。”
陸尋雁抿唇而笑︰“醫者仁心,作為殿下的大夫,同樣希望殿下能度過這次難關。”
長公主說︰“本宮記得你孤身一人,族內已沒有親人為你做主,若是要與盛修遠和離,你的日子不會好過,和離後你有什麼打算?”
陸尋雁說︰“家中給我留了些鋪子,如今收益良好,靠那些臣妾大約也還過得不錯。”
長公主點頭,並沒再說話。
陸尋雁摸著藥液,藥液漸涼︰“殿下,可以起來了。”
長公主從浴桶中走出來,穿上衣衫,揉著脖頸和肩膀︰“這些時日,本宮能感覺到身體的變化。”
陸尋雁邊為她穿衣邊解釋︰“毒素在一點點逼出來,這些日子,毒素已經消解了一些,殿下能輕松點,最關鍵的是十日後的最後一次施針,那才是萬分凶險的,殿下定要牢牢遵循醫囑,按時喝藥,好好休息,切莫過于勞累,在最後一次施針前保持最好的狀態。”
長公主輕笑了下︰“本宮知道,這話你在本宮耳邊念叨了不下十次。”
穿戴好衣衫,陸尋雁去將門打開,祁正卿和懷蘭正在外頭等著。
進來後,懷蘭將藥和藥膳呈上。
陸尋雁從袖口中拿出小瓷瓶,放在桌案上︰“這是傷藥,治淤青瘀傷都有奇效,殿下可以試試。”
話落,她說︰“臣妾還有要事,便先退下了。”
長公主說好。
她走到屋外,身後突然跟上一道沉穩的腳步聲。
“陸大夫。”
祁正卿清透的嗓音從身後傳來,陸尋雁站定轉身︰“將軍,您找我?”
祁正卿望著她的眉眼走過來,垂頭看她︰“我送你吧。”
陸尋雁一頓,眨了下眼︰“不麻煩將軍。”
祁正卿望著她默然片刻,說︰“外頭盛府的送聘隊還在,我送你吧。”
陸尋雁心里失笑,原是為了這個。
她道︰“將軍,我明白你的好意,但是不麻煩將軍,我並不在意外頭的動靜。”
說著,她抬了抬下巴,眼神寧靜中帶著狡黠明鏡,黑白分明。
“將軍不必擔心,我可以應付。”
慢慢地,祁正卿緩緩點頭︰“好,有什麼需要遣人來尋書影。”
這幾日,陸尋雁來長公主府的次數多,兩人之間也漸漸熟絡些許,但到底還有些許隔閡。
陸尋雁對著祁正卿福了福禮︰“那我先行告退。”
她一扭頭,就瞧見武襄架著木架單腳跳過來,倚在牆壁上,看著她和祁正卿這頭。
過了這麼些天,武襄終于可以勉強接受那件事,看見陸尋雁時表情能維持正常。
陸尋雁遠遠地對他點頭,轉身離開。
盡管能接受了,但武襄還只能在陸尋雁走後才慢慢跳過來。
“這陸大夫似乎是盛修遠的夫人?”
如今京中的八卦他也從身邊的護院和奴婢听過。
“這盛修遠是不是要娶平妻了,我總是听到外頭的一些動靜,鑼鼓喧天啊,這陸大夫也是蠻可憐,眼睜睜看著丈夫娶妻。”
祁正卿回答得牛頭不對馬嘴︰“她要和離。”
武襄摸不著頭腦︰“誰要和離?哪個她?”
祁正卿瞥他一眼︰“陸大夫。”
武襄恍然大悟︰“哦,那這陸大夫還是很有骨氣的。”
話落,武襄沉思片刻︰“那若是陸大夫真的和離了,日子定不會好過,那我得好好關照她,她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
祁正卿說︰“你怎麼關照她?”
武襄沉吟,“是啊,她是個大夫,我該怎麼關照?”
祁正卿抬腳離開,話語飄過來︰“她是聰明人,知道如何照顧自己,你就別操閑心了。”
武襄不滿意︰“喂,我也是好心,你凶什麼凶?”
從長公主府出來後,陸尋雁還是從小巷里繞道去了五福堂。
這些天,五福堂的降熱膏和清涼膏賣出去的分量越來越多,雖然還沒有趕超盛府藥館的勢頭,但如今也算不錯。
費掌櫃算著賬本,喜上眉梢︰“陸老板,五福堂的聲音很不錯,尤其是清涼膏。”
陸尋雁嗯一聲︰“還不夠。”
費掌櫃說︰“慢慢來,不著急,以陸老板的本事,遲早會做得更好。”
“陸尋雁,我就知道你在這里。”
劉楣和張賀婷不知何時過來了,抱著手臂,戲謔地看著她。
這一日是盛府下聘的日子,按理說她們都應該在盛府忙碌才是。
陸尋雁翻看著醫書︰“二位伯母有何事?”
張賀婷笑了下︰“我來瞧瞧你有沒有偷偷哭,過些日子舒蘭就要進府,你可要多擔待些。”
劉楣說︰“二來,我們來看看你新開的藥館如何了,現在看來,不論是玲瓏閣還是盛府藥館生意都比你好,尋雁你還得努力啊。”
陸尋雁勾起唇角︰“二位伯母還是先顧好自己吧。”
劉楣抬高下巴,冷笑一聲︰“我似乎忘記告訴你了,藥館那些藥膳包不用你幫忙,舒蘭已經幫我將方子寫出來了,藥館這些天賣出去不少,舒蘭人美心善,與你天差地別。”
陸尋雁佯裝驚訝︰“是嗎?”
她對劉楣笑笑︰“那還真是恭喜四伯母了。”
她笑了,劉楣倒是不滿意了︰“你笑什麼?”
陸尋雁沖著門外抬抬下巴︰“四伯母,好像有人找你。”
劉楣剛一轉身,就見四五個婦人拿著盛府藥館的藥膳包過來,揪著劉楣,說︰“你就是盛府藥館的劉老板?”
劉楣眉頭緊皺,揮手劈開她們的手︰“干什麼,干什麼?”
“你自己看,你自己看。”
婦人將藥膳包拆開,將里頭的藥粉和藥材全灑在劉楣身上。
“你賣的都是什麼東西,和以前的藥膳包完全不一樣,你賣的都是假貨!退錢!”
劉楣被撲了一臉藥粉,就連一旁的張賀婷都無法幸免。
婦人就差指著劉楣的腦袋罵︰“之前還不曾察覺出問題,吃的時間久了才發現這些藥包和以前的不一樣,效果完全不一樣,你們這些黑心肝的,怎麼敢賣假藥!”
另一婦人罵道︰“這是我家公要吃的藥膳,這幾月一直在吃,他一吃這一包藥膳就嘗出不對勁了,你們藥館怎麼搞的?!”
劉楣被劈頭蓋臉一頓罵,連清理身上的藥粉都來不及,被罵得暈頭轉向。
直到守在身側的丫鬟上前替她阻擋那些婦人的推搡︰“滾開,發什麼瘋?”
劉楣的發髻和衣衫都亂了,身上沾著灰撲撲的藥粉,簡直要氣瘋。
“你們發什麼瘋?”
一旁的張賀婷眉頭皺得很緊,將身上的藥粉拍打下去。
直到看見那些個跟在身側的丫鬟們,幾位婦人才稍稍冷靜些許。
婦人喘了口氣說︰“你們藥館現在賣的藥膳包和以前的不一樣,你們必須退錢,我們被騙了!”
劉楣腦袋里嗡地一聲,幾乎失聲︰“怎麼不一樣?!”
幾位婦人幾乎異口同聲︰“就是不一樣。”
“我們幾乎每天都吃藥膳,一嘗就知道不一樣,你以為只有我們幾乎這麼認為麼?你藥館門口已經有很多人在等你回去退錢,你跟我走。”
劉楣腦袋里的嗡嗡聲越來越重,厲聲道︰“不可能,這可是林舒蘭林大夫寫出來的方子,不可能有問題,你們是在無理取鬧!”
婦人皺眉︰“什麼林大夫,我們的藥膳包分明是陸大夫做的,什麼時候是林大夫?”
劉楣攥著拳頭,抬高下巴,“林大夫的醫術可比陸尋雁的好,林大夫的藥膳方子自然也比陸尋雁好,你們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婦人簡直無法去思考劉楣在說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我們就要陸大夫的,陸大夫的東西就好,我們不要其他人的,你們藥館必須退錢,沒得商量!”
劉楣咬牙,冷哼︰“你們還真是不識貨,想退錢門都沒有。”
婦人被她的話一激,伸手就想過來拖拽劉楣︰“你跟我走,你現在就跟我走,你自個兒去看看藥館大門有多少人在等你。”
在事態變得嚴重之前,陸尋雁站了起來。
“各位,這里是我的鋪子,要鬧出去鬧,別影響這兒的客人。”
婦人方才還未注意到陸尋雁,如今看見便是眼前一亮︰“陸大夫,你可要為我們做主啊,這人不知是從哪里冒出來的,給我們賣假藥。”
陸尋雁微低頭,輕聲道︰“抱歉各位,前些日子我就不再在藥館做事,實在做不了主。”
婦人擰眉,陸尋雁又說︰“眼前這位劉老板是盛府的四夫人,旁邊這位夫人是盛府的大夫人,各位仔細些才好。”
“盛府?”
婦人們呢喃著,臉色忽地一白︰“她是宣威將軍的——”
劉楣冷哼著︰“我們是修遠的伯母。”
說到宣威將軍,劉楣終于有了底氣︰“你們方才那樣對我不尊不敬,我要你們好看。”
張賀婷亦是冷眼審視著她們。
婦人臉色白了一剎那,旋即又強撐起氣勢,挺起腰腹︰“我管你是誰,你們賣了假藥,就得負責,你現在跟我回鋪子去。”
劉楣氣勢凌人︰“我就不走。”
陸尋雁聲音冷了些︰“各位,煩請出去爭論。”
她直接側頭,不再商量︰“費掌櫃,喊人。”
費掌櫃遣來伙計,將幾人逼退至門外。
劉楣和張賀婷臉色豈止是難看,推出門外後,那些婦人瘋起來,抓著她不放,硬生生將她拉扯走。
陸尋雁只听見劉楣對丫鬟喊的一句︰“去將林舒蘭林姑娘叫過來,有要緊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