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錢一到手,劉承業就翻臉了。”
“他把所有責任,都推到了王建國身上。對外宣稱,是王建國打著他的旗號,私自搞非法集資。然後,他帶著律師和合同,把自己的關系撇得一干二淨。”
“一夜之間,王建國從一個成功的商人,變成了人人喊打的騙子。”
“那些投了錢的親戚朋友,天天堵在他家門口,要他還錢。有罵他的,有打他的,甚至還有人威脅要弄死他老婆孩子……”
“他去找劉承業,連門都進不去。打電話,永遠都是正在通話中。”
“他被逼上絕路了。”
老鼠的聲音,越來越低。
“他不是因為破產而絕望。他是因為……被最信任的人背叛,被所有親朋好友唾棄,名譽掃地,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
“他覺得,自己沒臉再見那些被他坑了的親戚朋友。”
“所以,他才……”
我靜靜地听著,拳頭,不知不覺已經攥得死死的。
我終于明白了。
王建國的執念,不是錢。
是沉冤!是清白!
他不是死于窮困,是死于誅心!
劉承業,你好毒的手段!
“德爺,陳少爺,我知道的,就這麼多了。”老鼠搓著手,小心翼翼地看著我們。
吳德把那五百塊錢推了過去。
“滾吧。”
“哎!好 !”老鼠抓起錢,塞進口袋,點頭哈腰地退了出去。
店里,再次陷入了沉寂。
“現在,知道該怎麼做了?”吳德看著我。
“知道了。”
我站起身,將箱子里的朱砂、墨斗、雷擊木,一樣樣拿出來,整齊地擺在地上。
我的眼神,冰冷而堅定。
“劉承業,用陰謀詭計,殺了王建國的心。”
“那我就用泥瓦匠的手段,還王建國一個公道!”
“我要在那棟凶宅里,設一個局。”
“一個,能讓亡魂開口,沉冤昭雪的局!”
我提起那個沉重的工具箱,轉身走向門口。
吳德看著我的背影,忽然開口。
“小子。”
我停下腳步。
“記住,泥瓦匠的規矩。”他一字一頓地說道。
“活人造屋,死人入土。”
“別讓仇恨,髒了你的手藝。”
夜,再次深了。
我和林婉,重新站在了藍灣別墅A棟13號的門前。
和昨晚不同。
今晚,我不再是那個被怒火和迷茫沖昏頭腦的毛頭小子。
我的手里,提著吳德那個沉重的木箱。
我的心里,裝著泥瓦匠傳承千年的規矩。
“活人造屋,死人入土。”
吳德的話,還在耳邊。
我看著眼前這棟被濃郁黑氣包裹的別墅,那股黑氣比昨晚更加粘稠,幾乎凝成了實質,在別墅周圍緩緩流動,像是有生命一般。
“陰氣又重了。”林婉站在我身側,聲音清冷,手里捏著幾張黃色的紙符。
“陰月陰日,百鬼夜行。”我沉聲說道,“昨晚只是開始,今晚才是正餐。”
我們沒有從正門進去。
我帶著林婉,繞到了別墅的後方。
這里是一個荒廢的小花園,雜草叢生,只有一個小小的後門通往廚房。
別墅的背面,在風水上屬“陰”,常年不見陽光,最容易聚集污穢之氣。
在這里開壇,最容易和“里面的東西”溝通。
“你替我護法。”我對林婉說,“不管看到什麼,听到什麼,只要不是沖著你來的,都不要出手。”
“好。”林婉沒有多問,只是點了點頭,退後幾步,靠在一棵枯死的槐樹下,身影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
我深吸一口氣,將木箱放在地上,打開。
陳年朱砂的沉香,雷擊木的焦香,還有黑狗血麻線的淡淡腥氣,混雜在一起,形成一股奇異又令人心安的味道。
我沒有立刻動手。
而是從懷里,掏出了爺爺那個冰冷的煙袋鍋子。
我學著爺爺的樣子,將它別在後腰上。
仿佛這樣,就能獲得一絲他的力量和智慧。
然後,我拿出了那個刻著符文的墨斗。
繃直墨線,蘸飽朱砂調和的墨汁。
“啪!”
一聲清脆的響聲,在寂靜的夜里格外刺耳。
一道筆直的紅線,出現在了潮濕的泥地上。
“啪!”“啪!”“啪!”
我腳步移動,雙手翻飛,一道道紅線縱橫交錯,很快,一個三步見方,結構繁復的“八卦規矩壇”雛形,就出現在了花園的中央。
這是泥瓦匠“安宅”的根基。
以墨斗彈線,規矩方圓,定下陰陽的界限。
接著,我取出了那截手臂粗的雷擊木。
它通體焦黑,入手卻沉重無比,表面還殘留著被雷電劈出的扭曲紋路。
我走到法壇的正中央,將雷擊木高高舉起。
“天地無極,乾坤借法!雷公助我,正陽鎮邪!”
我將血脈中那一絲“天工”之氣,灌注于雙臂。
“咄!”
一聲低喝,我用盡全力,將雷擊木狠狠地插進了法壇中心的泥土里!
“嗡——”
一股無形的波動,以雷擊木為中心,猛地擴散開來。
周圍的空氣,溫度仿佛瞬間升高了幾度。那些纏繞在別墅上的濃郁黑氣,像是遇到了克星一般,發出一陣“滋滋”的輕響,紛紛退避。
一個以雷擊木為核心的陽氣力場,瞬間形成!
做完這一切,我才松了口氣,額頭上已經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光是這準備工作,就幾乎耗盡了我大半的體力。
我盤腿在法壇前坐下,從箱子里,又拿出了一沓厚厚的黃紙。
以及,一大捆疊得整整齊齊的紙錢。
這是我特意從吳德那里“借”來的。
吳德說得對,泥瓦匠的活,不能光靠蠻力。
對付不同的“東西”,得用不同的法子。
我將三張黃紙點燃,插在雷擊木前。
青煙裊裊,筆直地升起,沒有絲毫彎曲。
說明此地雖然陰氣重,但暫時沒有強烈的“風”,也就是沒有極凶的厲鬼在附近窺伺。
時機正好。
我閉上眼楮,雙手在胸前結了一個“問土印”。
這是泥瓦匠一脈,獨有的招魂手印。
不問鬼神,只問一方水土。
凡在此地身死,魂魄未散之人,皆會為手印所感,前來相見。
“塵歸塵,土歸土,一杯淨水敬鬼神。”
“陽間路,陰間府,亡魂莫在陽間住。”
“非是小匠不慈悲,只因此地非歸宿。”
“今開壇,問冤苦,有仇報仇,有怨訴怨!”
我的聲音,不大,卻仿佛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在這片空間里回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