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透過老舊的窗戶，在水泥地上灑下一小片清輝。
鄭婉瑩蜷在木板床上，翻來覆去，鼻尖似乎還縈繞著那股烤鴨氣味。
她最終還是沒忍住，悄悄爬起來，從書包最里層掏出那個油紙包，小心翼翼地撕下一小條鴨肉，放進嘴里。
真好吃啊。
可這甜，壓不住心底的澀。
她仿佛能看到，何晨楓此刻正坐在許秋薇家明亮的客廳里，吃著許母親手剝的蝦，笑著解釋白天的“誤會”。
他那樣耀眼的人，本就該和許秋薇那樣明媚的女孩站在一起。
自己呢？就像這角落里見不得光的苔蘚。
她把油紙包重新藏好，像是藏起一個注定要醒的夢。
……
與此同時，何晨楓正對著電腦屏幕，瞳孔里倒映著閃爍的K線圖和密密麻麻的足球資料。
他指尖夾著煙，煙霧繚繞，模糊了臉上與年齡不符的沉穩。
手機震了一下，屏幕亮起，是許秋薇的短信。
【明天你要是放鴿子，我一定把你的腦袋咬下來！】
他瞥了一眼，嘴角扯起一個意味不明的弧度，沒回復，直接將手機扣在桌上。
跑？他怎麼會跑。
許秋薇的性子他太了解了，驕傲，直接，帶著點被慣壞的小任性。
晾她一晚上，火氣估計已經積攢到頂點，就等明天爆發。
這反而好辦，直來直去的沖突，總比猜來猜去的心思容易應付。
難點在另一個。
他的目光落在旁邊一張皺巴巴的紙條上，那是他記下的鄭婉瑩家那個沒什麼人知道的雜貨店公用電話。
該怎麼自然地聯系她，又不嚇到她這只容易受驚的小鹿？
更重要的是，啟動資金。
重生者的先知優勢是最大的外掛，但空有信息沒有本金，一切都是空中樓閣。
他的目光鎖定在屏幕上一條不起眼的體育新聞上，【2006年德國世界杯即將揭幕……】
一個清晰而大膽的計劃在他腦中迅速成型。
首先，得用最快的速度，搞到第一桶金。
……
第二天，上午九點五十分。
何晨楓踩著點推開老街咖啡館那扇沉重的木門。
店里放著舒緩的爵士樂，空氣中彌漫著咖啡豆的醇香。
許秋薇已經坐在靠窗的老位置了。
她今天穿了一件淡藍色的連衣裙，襯得脖頸愈發修長，臉上化了淡妝，顯然精心打扮過。
只是那緊抿的唇線和微微揚起的下巴，昭示著主人此刻糟糕的心情。
何晨楓不急不緩地走過去，拉開她對面的椅子坐下，對服務生打了個響指︰“一杯冰美式，謝謝。”
動作自然得仿佛只是來喝個例行下午茶。
許秋薇看著他這副雲淡風輕的樣子，胸口堵著的那口氣差點沒提上來。
她憋了一晚上的質問和委屈，在他這渾不在意的態度面前，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何晨楓！”她壓著聲音，帶著怒氣，“你沒什麼要跟我解釋的嗎？”
“解釋什麼？”何晨楓抬眼，目光平靜地看著她，“昨天不是都說清楚了？普通同學，表示感謝。”
“你騙鬼呢！”許秋薇身體前傾，琥珀色的眸子死死盯著他，“普通同學你會拉著她的手？普通同學你會記得她愛吃梅子醬？何晨楓，我認識你十幾年，你什麼時候對哪個‘普通同學’這麼上心過？”
何晨楓心里咯 一下，暗道這丫頭觀察力還真敏銳。
他面上卻不動聲色，甚至輕輕笑了一下，帶著點無奈︰“薇薇，你這是在吃醋？”
許秋薇臉一紅，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誰、誰吃醋了！我是覺得你這種行為很……很渣男！”
“好吧，”何晨楓攤攤手，表情變得有些“沉重”。
“其實……鄭婉瑩家里情況比較特殊，挺困難的。昨天她幫了我一個大忙，我是真心想感謝她。拉手是我太激動，考慮不周，我道歉。至于梅子醬……老板隨手給的，我都沒注意。”
他很認真地解釋，語氣誠懇，眼神坦蕩，順便把“細心”這個點歸結于巧合。
許秋薇將信將疑︰“她幫你什麼忙了？能讓你這麼激動？”
“關于未來規劃的一點事，她無意中一句話點醒了我。”
何晨楓順勢拋出一個更吸引她的話題，“說起來，薇薇，你以後不是想當明星嗎？考戲劇學院，光是專業好還不夠，得有點別的準備。”
他成功地將話題引向了許秋薇自身。
果然，許秋薇的注意力被轉移了︰“什麼準備？”
“比如，自己先積累點人氣。”何晨楓吸了一口剛送上來的冰美式，慢條斯理地說，“我有個想法，或許可以幫你先在網上小火一把……”
他拋出了一個基于後世網紅經濟概念的粗略計劃，听得許秋薇一愣一愣的，眼中的怒氣漸漸被好奇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欣賞取代。
他居然……在為她考慮未來？還想了這麼多？
“你……你怎麼突然想到這個？”她的語氣軟了下來。
“因為你是許秋薇啊。”何晨楓看著她，目光專注，聲音放柔了些，“我知道你的夢想，當然想幫你實現。”
一句話，精準地戳中了許秋薇內心最柔軟的地方。
她感覺心里的那點不快，瞬間被這句話帶來的熨帖感沖散了大半。
他果然……還是最在乎我的。她默默地想。
安撫好了許秋薇，何晨楓找了個借口提前離開。
走出咖啡館，他臉上的溫和瞬間收斂，拿出手機，撥通了那個記在心里的公用電話號碼。
……
雜貨店門口，鄭婉瑩握著听筒，心跳快得幾乎要蹦出來。
“喂？”她的聲音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
“是我，何晨楓。”電話那頭傳來他清晰沉穩的聲音，“看海的行程，我初步定在下周三，你看可以嗎？”
鄭婉瑩驚呆了︰“下、下周三？這麼快？我……”
“機票和住宿我來解決，你只要帶上自己和好心情就行。”何晨楓的語氣不容拒絕，卻又帶著安撫，“就當是……畢業旅行。”
“可是……”
“沒有可是。”何晨楓打斷她，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願望清單，必須按時完成。還是說……你怕我把你賣了？”
“不是！”鄭婉瑩急忙否認，握著听筒的手指微微收緊，心底深處，那個關于海的夢想，頑強地探出了頭。
“那……好吧。”她听見自己細弱卻清晰的聲音回答道。
掛斷電話，鄭婉瑩靠在雜貨店斑駁的牆壁上，感覺像在做夢。
何晨楓看著結束通話的手機屏幕，眼神柔和，搞定了兩個女孩，他現在心情無比舒暢。
但下周三，剛好也是許秋薇高中宿舍聚會的日子。
何晨楓掐滅煙頭，攔了輛出租車。
“師傅，去最大的體彩中心。”
第一桶金，就從今天這場毫無懸念的7︰0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