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秋薇的驕傲和口是心非,鄭婉瑩的溫柔和內心的自卑。
    這條重生之路,看來比他預想的,要更加意趣橫生。
    他掂了掂手里的烤鴨,決定先回家,搞定晚上那頓注定不平靜的“蝦宴”。
    至于看海的承諾……他眸光微沉,一個初步的計劃已然在腦海中成型。
    暮色四合,何晨楓站在自家樓下,手里還提著那只已然微涼的烤鴨。
    許秋薇家就在隔壁那棟小樓,窗戶里透出暖黃色的光,隱約能听見炒菜的滋啦聲。
    許母許父都是鐵飯碗的公務員,而何桂林和謝海燕都是工廠打工的普通人,但兩家人關系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很好。
    自己當時吵著要買手機電腦,但爸媽就是不同意,還是許父幫忙出錢買了,最後為了不欠人情,何桂林也只能硬著頭皮把錢還上。
    想到自己年輕時的不懂事,何晨楓嘆了口氣。
    重活一世,許多曾經看不清的迷霧,如今都豁然開朗。
    許秋薇的“告狀”電話想必已經撥通,母親謝海燕那關恐怕不好過。
    但,那又怎樣?
    推開家門,預料中的質問並沒有立刻到來。
    謝海燕系著圍裙從廚房探出頭,臉上是毫不掩飾的擔憂和一絲慍怒︰“小楓!你怎麼回事?薇薇下午哭著跑回來,說你……說你拉著別的女同學的手?你上午不是還……”
    “媽,”何晨楓打斷她,語氣平靜,甚至帶著點輕松的笑意,“薇薇誤會了。我和鄭婉瑩只是同學,她幫了我一個忙,我請她吃個烤鴨感謝一下而已。”
    “還有,我能再看到你,真的很開心,我都以為要白發人送黑發人了。”
    他晃了晃手里的油紙包,神態自若地走到餐桌旁,自顧自倒了一杯水。
    “真的?”謝海燕將信將疑,自己兒子的性子她還是了解的,雖然有點小沖動,但本質上不壞,更不像會故意腳踏兩條船的人。
    而且,他此刻的鎮定,莫名有種讓人信服的感覺。
    “還有你個調皮鬼,搞得自己要得什麼大病一樣,以後不要開這種玩笑!”
    “比真金還真。”何晨楓喝口水,視線瞟向窗外許秋薇家的燈光,“對了媽,晚上我不在家吃了,薇薇叫我去她家吃蝦。”
    謝海燕一愣,這又是什麼操作?薇薇那丫頭剛告完狀,轉頭又讓媽媽來叫吃飯?
    “你……你去了好好跟薇薇說,別吵架!”她最終只能這樣叮囑。
    “知道。”何晨楓笑了笑,轉身回自己房間。關上門,他臉上的笑容淡去,眼神變得深邃。
    許秋薇這一出“先兵後禮”,他太熟悉了。
    前世她就是如此,驕傲又別扭,在意卻從不輕易說出口。
    拒絕他的表白是真,但看到他立刻“轉向”別人,那份她自己都未發現的佔有欲便開始作祟。
    而他,不能再被這種模糊不清的情緒牽著鼻子走了。
    ……
    許家的飯桌氣氛有些微妙。
    許秋薇母親李秀春熱情地給何晨楓夾菜,嘴里念叨著︰“小楓,多吃點蝦,阿姨特意給你買的。你和薇薇從小一起長大,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她這孩子就是脾氣急了點……”
    許秋薇坐在對面,低著頭,小口小口扒著飯,耳根卻泛著紅,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
    何晨楓從善如流地剝著蝦,姿態從容,仿佛下午在教學樓前發生的沖突都只是幻影。
    “阿姨,沒事,我和薇薇好著呢。”他語氣溫和,將剝好的蝦肉自然無比地放到了許秋薇面前的碟子里。
    這個動作讓飯桌上所有人都頓了一下。
    許秋薇猛地抬頭,琥珀色的眸子里寫滿了錯愕。
    連許國昌都推了推眼鏡,多看了他兩眼。
    何晨楓像是沒察覺到眾人的目光,繼續說道︰“下午是我不對,不該那麼沖動。不過,我和鄭婉瑩同學確實只是普通同學關系,她……幫了我一個很重要的忙。”
    他頓了頓,看向許秋薇,目光坦誠,“薇薇,謝謝你關心我。”
    這一套組合拳下來,許秋薇徹底懵了。
    預想中的爭吵或者冷戰都沒有發生。
    何晨楓的態度太過平靜,太過自然,甚至還帶著一種她從未感受過的溫和。
    那句“謝謝你關心我”,客氣得讓她心頭發堵。
    她準備好的所有說辭都被堵在了喉嚨里,只能干巴巴地“嗯”了一聲,低頭看著碟子里那只剝得干干淨淨的蝦,心里亂成一團麻。
    他好像……真的不一樣了。
    ……..
    夜色漸深。
    鄭婉瑩回到那個位于老城區的家。繼母王麗正磕著瓜子看電視,見她回來,眼皮都沒抬一下。
    “死丫頭,這麼晚才回來,野哪兒去了?飯在鍋里,自己熱。”語氣是不耐煩的慣例。
    父親鄭保國坐在一旁看報紙,聞言也只是含糊地應了一聲︰“回來了?快吃飯吧。”
    鄭婉瑩早已習慣這種忽視,她低聲應了,默默走向廚房手里緊緊攥著那個已經不再溫熱的烤鴨油紙包,像是攥著唯一的一點暖意。
    她躲在廚房的小板凳上,小心地打開油紙包,烤鴨的香氣依舊誘人。
    她拈起一塊,蘸了蘸旁邊單獨包好的梅子醬,放入口中。
    酸甜的滋味在舌尖化開,帶著烤鴨皮微脆的油脂香。
    真好吃啊。
    可是,一想到何晨楓可能此刻正和許秋薇坐在一起,吃著許母親手做的蝦,解釋著下午的誤會,她的心就像被泡在酸水里,澀得發疼。
    她和他,終究是兩個世界的人。
    那個看海的願望,或許就像這天邊的月亮,看著明亮,卻永遠遙不可及。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不讓自己哭出來。小心翼翼地將剩下的烤鴨包好,藏進自己的書包最里層。
    這是她灰暗青春里,唯一具象化的甜,她要省著點吃。
    ……..
    同一片月色下,何晨楓站在窗前,手里拿著一張剛剛找出來的班級通訊錄。
    他手指停留在“鄭婉瑩”名字後面,上面有模糊的家庭地址和座機號碼。
    他知道她家的境況,前世直到很久以後才偶然知曉。
    那個看似安靜柔弱的女孩,肩上扛著多少不為人知的重量。
    許秋薇的短信在這個時候闖了進來,屏幕亮起微光︰
    【何晨楓,我們談談。明天上午十點,老地方。】
    他看了一眼,沒有立刻回復。目光重新落回通訊錄上那個名字。
    談,是肯定要談的。但不是按照許秋薇的步調。
    這一世,他要掌握主動權。不僅僅是事業的主動權,更是情感的主動權。
    他拿起筆,在空白的作業紙背面刷刷寫下一行字,那是一個簡單卻清晰的行動清單︰
    1.啟動資金(三天內,世界杯足彩,德國 vs哥斯達黎加,7︰0)。
    2.安撫薇薇,明確界限(不能傷她太深,但必須清晰)。
    3.帶婉瑩,去看海。
    他的目光落在最後一行,眼神變得無比柔和而堅定。
    那些她不敢宣之于口的夢想,那些她深埋心底的卑微願望,這一世,就由他來一一實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