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等了。
與混混的正面遭遇,像一聲尖銳的警鈴,徹底驚醒了溫晚。僥幸不會永遠眷顧她,下一次,可能就不會有市場管理員恰巧出現了。
她必須立刻離開這座城市,去一個更偏遠、霍靖琛的手難以觸及的地方。
目標︰鄰省的某個小縣城。那里沒有機場,高鐵站也正在修建中,人員流動相對簡單,管理也更為松散。這是她研究了半天地圖和交通信息後,能想到的最優選擇。
但怎麼去?
火車和長途汽車都需要實名制購票,無疑是自投羅網。黑車?風險太高,她一個單身孕婦,無異于羔羊入虎口。
最終,她想到了一個笨拙但可能相對安全的方法——分段換乘短途鄉鎮巴士。這種巴士往往管理不規範,很多甚至不按站點停靠,現金買票,查票都很少,是隱藏行蹤的最佳選擇。
計劃定下,立刻行動。她將剩下的所有現金仔細藏好,只留下少量零錢在身上。那個破舊的背包里,只裝了少量食物、水和那幾件最樸素的衣物。所有可能暴露身份的東西,都被她處理掉了。
第二天凌晨四點,天還未亮,城市籠罩在一片深藍色的寂靜中。溫晚最後看了一眼那個短暫收容她的小房間,輕輕關上門,像一滴水匯入河流,悄無聲息地消失在昏暗的樓道里。
她步行了很遠,才在一個早班公交車起始站,坐上了開往市郊方向的第一班車。車廂里空蕩蕩,只有幾個睡眼惺忪的早起老人。她坐在最後排的角落,壓低帽檐,心髒卻因為緊張和未知而劇烈跳動著。
公交車將她帶到了城鄉結合部的一個大型公交樞紐。這里已經熱鬧了許多,各種開往周邊鄉鎮的中巴車排成一列,司機們大聲吆喝著攬客,空氣中彌漫著汽油和早餐攤的味道。
溫晚混在人群中,壓低存在感,仔細辨認著車頭手寫的牌子。她不敢直接買去目標縣城的票,而是選擇了一個听起來更偏僻的、途徑目標方向的小鎮——“石塘鎮”。
“石塘鎮,走不走?馬上發車了!”一個皮膚黝黑的司機沖著人群喊。
溫晚快步走過去,壓低聲音︰“到石塘,多少錢?”
“二十五!”
她遞過現金,接過一張手寫的、皺巴巴的票根,迅速上了車,找了個靠窗的最後排位置坐下。車廂里彌漫著煙味和汗味,但她此刻只覺得這是一種安全的味道。
車子搖搖晃晃地啟動了,駛離了喧囂的樞紐站,窗外的景象從城市邊緣的雜亂,逐漸變成了田野和低矮的房屋。溫晚緊緊抱著背包,看著窗外飛速後退的風景,一種脫離樊籠的虛幻感包裹著她,但更多的,是對前路的茫然和恐懼。
兩個多小時後,中巴車在“石塘鎮”的一個簡陋路口停下。溫晚下了車,這里顯然不是她的目的地。她需要換乘另一輛能帶她繼續遠離的班車。
她在小鎮上唯一的一家面館吃了碗素面,休息了片刻,打听好了下一趟去往更遠縣城的班車時間。整個過程,她都像一只受驚的兔子,警惕地觀察著四周。
下午,她再次坐上了一輛更破舊的中巴車。這條路更加顛簸,車廂里擠滿了帶著雞鴨農產品的村民,方言嘈雜。溫晚縮在角落,用背包擋著微微隆起的小腹,疲憊和孕吐感一陣陣襲來,但她咬牙強忍著。
她不敢睡,不敢有片刻松懈。每一次停車上客,她的心都會提到嗓子眼,生怕上來的不是普通村民,而是搜尋她的人。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她已經在路上顛簸了將近十個小時,換乘了三次車,身心俱疲。窗外是陌生的、連綿的山丘和田野,她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只知道離那座困住她的城市越來越遠。
終于,在夜幕完全降臨前,中巴車停在了一個看起來稍大一些的縣城汽車站。站牌上寫著——“清源縣”。
這就是她暫時的目的地了。
溫晚拖著幾乎散架的身體下了車,站在這座陌生小縣城的街頭。晚風吹來,帶著一絲涼意和泥土的氣息。車站周圍是低矮的樓房和霓虹閃爍的小店鋪,行人步履緩慢,生活氣息濃厚。
與之前大城市的緊張壓抑相比,這里仿佛是兩個世界。
她找到汽車站附近一家看起來同樣不起眼的小旅館,用“李曉芸”這個假名和現金,開了一個最便宜的單間。
房間依舊簡陋,但還算干淨。溫晚反鎖好門,第一件事就是沖到洗手間,劇烈地嘔吐起來,幾乎將膽汁都吐了出來。這一天的奔波和緊張,對她的身體是極大的考驗。
吐完之後,她虛弱地靠在冰冷的瓷磚牆上,用冷水拍打著臉頰。鏡子里的人,臉色蠟黃,眼窩深陷,憔悴不堪。
但她的眼神,卻異常明亮。
她成功了。至少暫時,她甩掉了追兵,逃出了霍靖琛掌控的核心區域。
這里,會是新的開始嗎?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為了孩子,她必須活下去,必須在這片陌生的土地上,重新扎根。
疲憊如潮水般涌來,溫晚甚至來不及吃口東西,就倒在床上,幾乎是瞬間就陷入了昏睡。
而在幾百公里外的那座城市,霍靖琛的辦公室里,氣氛已經降到了冰點。搜尋毫無進展,溫晚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這種徹底的失控,讓霍靖琛的怒火積累到了臨界點,一場更大的風暴,正在他眼中醞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