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有兩面，小刺頭也一樣。
白天他是唯唯諾諾的餐館服務員，晚上則是縱橫網絡、令人聞風喪膽的黑客。
他很享受這種感覺。
暗中掌控一切，事了拂衣去，不沾染半點是非。
他想要餐館生意好，于是就偷偷牽線，拉扯柚子前來光顧。
他想要餐館生意差，于是悄悄使用水軍系統控制的賬號，不停在網上發帖抹黑。
只是任何事情時間長了都會膩，每天吃麻婆豆腐會膩，每天對著同一個女人會膩。
做個掙黑心錢的黑客同樣也會膩。
小刺頭在處理完初盛公司委派的第996單之後，忽然厭倦了這種生活。
尤其是這些天無聊發呆的時候，他總會想起那個女人，想起對方身上淡淡的柚子香味，莫名覺得煩躁。
“所有人都在騙。”
“女人化妝裝清純騙男人，男人貸款扮闊少騙女人。”
“家長騙孩子壓歲錢，孩子騙家長教輔資料費。”
“老板騙員工公司上市就發期權分紅，員工造假簡歷騙公司……”
“就算她不被我騙，也會有其他人善後處理，可能騙得比我更狠，起碼我沒騙財又騙色。”
小刺頭努力說服自己，深吸一口氣，摸出手機準備玩兩把游戲放松一下，轉頭卻看到有人走進餐館。
來人就是張守墨，他徑直走到小刺頭對面坐下，嬉笑著說出了先前那番話——
“咱倆要不比比，看誰先黑了對方？”
小刺頭冷哼一聲，雙眼微微眯起。
若是對方沒有直接說破他的真實身份，那小刺頭或許會點頭應下這場比試，給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狠狠上一課。
但人家都直接叫出自己的名字，還有瘋牛這個外號，說明已經黑過了，那還比什麼？
初盛公司有個不成文的規定，每個加入公司的員工都需要抽取一個外號，小刺頭很不幸運，抽到了瘋牛這種非常粗野的外號，跟他完全不搭。
好在為了保密，初盛公司要求所有人不得公開自己的外號，整個抽取過程也只有本人參與，平常上班又戴著面具，所以沒人知道小刺頭就是瘋牛。
現在對面這人準確地說出了他的名字和外號，著實讓小刺頭驚了一下。
小刺頭當然不可能承認，歪頭笑道，“先生，你是不是早上喝酒了，怎麼大白天說胡話，還整什麼瘋牛李峰，你以為在拍武俠片嗎？”
張守墨似乎早就料到他會抵賴，從兜里摸出幾張照片，輕輕放在桌上，面無表情道，“10分鐘。”
“你有10分鐘時間考慮，是要跟我較量一場，還是等到十分鐘後，當著李歡歡的面兒，被警察抓捕。”
“不要想著這會兒逃跑，只要你一離開這家餐館，你的所有隱私信息就會被傳到網上，包括你那個常年住在醫院的妹妹相關資料……”
小刺頭听到對方提起自己的妹妹，面色陡然一變，表情猙獰道，“你要是敢動我妹妹，我就算是死也不會放過你的！”
張守墨撇撇嘴，“這又不是演什麼香港警匪片，沒人動你妹妹，只是她的身份信息曝光以後，那些曾經被你騙過的，被你黑過的受害者，恐怕會過去發泄一下。不過醫院有保安，應該是不會出什麼大事的，最多遭點兒罪而已。”
“怎麼，很生氣？”
“這不是你以前對別人使用的招數嗎？”
“就像你說的，每個人都有軟肋，也都有見不得光的隱私，你在利用別人的軟肋、隱私，威脅別人，索要錢財的時候，難道就沒想過自己的軟肋也有被人拿捏的一天？”
小刺頭面惱羞成怒，咬牙道，“你是誰？誰派你來的？是柚子姐？還是公司里的高層？”
李歡歡是他做的最後一單，把別人害得那麼慘，人家想找人教訓自己也很正常。
至于公司的高層嘛，因為他知道的東西很多，高層怎麼可能就這麼輕易放他離開，肯定會派人來處理善後。
之前已經有過好幾撥人找來，威逼利誘的，很沒意思。
只有張守墨真正拿捏了小刺頭的痛處。
“如果你是柚子姐派來的，那我認了，咱倆也不用比什麼，待會兒我自己跟著警察走就是，但你絕對不可以把我妹妹拉進來，一碼歸一碼，柚子姐要是氣不過，我把命賠給她都行！”
“如果你是公司派來的，回去告訴那些王八蛋，老子為公司辦了這麼多事。真要逼急了，那就魚死網破吧！”
小刺頭努力克制著自己心中洶涌的怒火，冷著臉又補充了幾句。如果是以前，如果換做其他人，他不會說這麼多話，正是看出張守墨也是個搞技術的，知道對方能夠做到方才講的那些，所以必須要把話聊透。
搞技術的都是認死理的，會完全按照程序執行。網上流傳關于程序員最經典的一個梗，就是老婆讓程序員老公出去買四五個包子，如果看到西瓜，就買一個，結果這程序員最後按照程序邏輯執行，回家的時候只買了一個包子，因為他在路上看到了賣西瓜的。
張守墨確實就是這類人，也知道小刺頭是個暴脾氣，當即擺擺手，解釋道，“我想你可能誤會了。”
“李歡歡確實找過我，但我還沒答應幫她，今天約在這里，就是為了談一談幫她的事情，所以這會兒我還不是她派來的。”
“另外，我現在就職于一家安全軟件公司，雖然老板經常在快下班的時候開會，還故意拖延報銷，但絕不是什麼詐騙犯。”
“李峰，我提前到這跟你見面的原因只有一個……我是真想跟你比一比，輸了的人不用剁手，只要在暗網上發個公告，宣布從此之後不再踫電腦就行。”
“說句心里話，像你這種敗類，電腦被你用過都是一種恥辱。”
小刺頭認真地盯著張守墨看了片刻，忽然笑道︰
“原來是想替天行道啊，你以為你是誰，黑客兵團的Dark？就不怕在這蒼蠅館子里翻了船，班都沒法上？”
張守墨斜眼道，“我不是什麼有正義感過度旺盛綜合癥的小說主角，談不上替天行道，只想狠狠收拾你一頓而已！怎麼樣，現在還有六分鐘時間，你要怎麼選？”
小刺頭灑然一笑，扭動幾下脖子，又稍稍活動了手指，挑眉看他︰“怎麼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