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雨桐被帶到前廳時,腳步已經踉蹌。
    為了讓黎相爺心軟,她跪時連個墊子都沒加,就是想看起來能可憐些。
    黎相爺卻看也不看。
    “跪下!”
    黎雨桐腿一軟,下意識跪了下去,膝蓋重重磕在地上。
    “父親……”
    “別叫我!”
    黎相爺雙眼幾乎要噴火,“你就非要在大街上和她爭個輸贏?事關皇室,不是你們在府上的斗嘴,你說話連腦子也不過嗎?”
    “爹,女兒只是一時糊涂,娘已經教訓過了,女兒知道自己不該任性,給相府帶來了麻煩,女兒接下來就在府上待著,不再出去了。”
    她認錯誠懇,模樣看起來又可憐,還是起到了些作用的。
    黎相爺盯著她看了半晌,才收回視線,“你可知道,如今這事情已經傳遍了。”
    “什麼?!”
    黎雨桐一驚,轉而又覺得是在意料之中。
    畢竟本就是大街上發生的事情,眾口鑠金,只不知現在傳成了什麼樣子?
    看出她在想什麼,黎相爺將一沓紙甩在她面前。
    “看看吧,都是你做的好事。”
    黎雨桐下意識抗拒,卻不敢真的不看,遲疑著撿起了一張。
    越看,她面色越發蒼白。
    “爹,女兒絕無不敬皇室之意啊,只是黎洛激我,我就跟她嗆了兩聲,他們胡說!”
    您一定要想想法子,不能由著他們這麼詆毀女兒啊!”
    “現在知道害怕了?”黎相爺神情復雜。
    都是在相府養大的孩子,黎洛如今嫁入皇室,出事的手段也變得成熟穩妥,游刃有余。
    他自己的血脈卻是這般蠢笨,被人計算只會慌張求助,半點也應對不來。
    “老爺。”
    黎夫人在門外听了幾句,見黎相爺怒火消減了些,才邁步入內。
    “這就是你教的好女兒!”
    黎相爺見到夫人也沒什麼好臉色,當街讓衙門放人,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麼想的,是嫌那些對相府虎視眈眈的人沒有上奏的由頭嗎?
    “老爺,雨桐畢竟嬌生慣養,被帶到衙門里去怎麼能習慣,我也是關心則亂,以至于行事失了分寸……”
    黎夫人並未將自己摘干淨,剛吩咐下去她就知道不妥,清楚黎相爺勢必還要因為這事情生一回氣。
    與其等他秋後算賬,不如趁著這會兒本來就在氣頭上,把該解決的事情都解決掉。
    “關心則亂?好一個關心則亂,母女兩個一對蠢貨!”
    黎相爺不禁想起同僚的神情,一瞬間只覺得臉面被人踩在了腳底。
    “你只顧著關心你這個蠢貨女兒,有沒有想過事情鬧大,我在朝堂上如何被人嘲笑?”
    “今日若不是我被氣暈了過去,陛下一定會召見,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你要我明日如何回話?”
    只單論這件事情,算不上有多嚴重。
    問題就出在,黎洛和黎雨桐是姐妹倆,自家起了齟齬,那些人的議論又傷及皇家顏面。
    樁樁件件放在一起,就成了理不順的亂事。
    “您沒事吧老爺?看過大夫沒有,我這就讓人去叫府醫!”
    黎夫人才知道還有這事,瞬間慌了神,也顧不得還跪在地上的黎雨桐。
    “能有什麼事。”黎相爺拂開她伸來的手,“她這些日子不許出門,至于你,各家的宴會也不許再去。”
    黎雨桐以為事情就這樣揭過時,黎相爺繼續道︰“每日到祠堂跪三個時辰,抄寫家規。”
    “爹……女兒知道了。”
    黎雨桐張口就像辯解,被黎夫人剜了一眼,訕訕住口。
    相府如何亂成一團,都不影響黎洛睡個好覺。
    次日一早,林湘兒來請安時,身邊就已經跟著鈴蘭。
    “這不是先前在側妃身邊的那個丫頭嗎?”黎洛一眼認出。
    林湘兒朝黎洛笑笑,“是側妃身邊的,她如今長居銀月樓,殿下說鈴蘭伶俐,安排在妾身殿里做事。”
    兩個都是人精,對鈴蘭的事情一清二楚,當著她的面不過是演戲給李箏譽看。
    “也好,你身邊那幾個雖在宮中有些年份,卻不常在主子身邊,多個鈴蘭,遇事也方便不少。”
    說著,黎洛似是才想起來,“昨日陛下賞了幾匹緞子,正好要入冬,給你也裁兩身新衣,鈴蘭,你跟著青黛去取。”
    兩個婢子一同離開,林湘兒壓低了聲音。
    “太子明日有大動作,他議事時謹慎,探听不到太多,恐與前朝之人相干,您明日若是離宮,千萬小心。”
    “好,我記下了。”
    黎洛看著林湘兒清減不少的雙頰,嘆了口氣。
    “你也顧好自己,我身邊時時有人看護,不會出岔子,到時離開宮牆,你可願意在我身邊做事?”
    “求之不得!”
    林湘兒瞬間激動起來,卻理智尚存,壓低了聲音。
    沒說幾句,青黛和鈴蘭就抱著皇帝的賞賜入內,青黛在門外咳了一聲,才走進來。
    “這畢竟都是陛下賞賜姐姐,妾身怎可奪人所好,還是算了吧。”
    林湘兒只看一眼,就垂下眼睫。
    “東西本就是給人用的,倘若因為太過華美反而壓了箱底,豈不是辜負了父皇的一番美意?”
    黎洛招手,讓青黛上前,“你看這匹水色的,做件長襖正合適,襯你。”
    林湘兒這才收下,回去之後卻悶悶不樂。
    “良媛這是怎麼了?”
    鈴蘭幫林湘兒按揉肩膀,隨口問她。
    林湘兒抿唇,稍稍遲疑才道︰“她拿陛下的賞賜做人情,那緞子我雖喜歡,卻越過了側妃,是否不合規矩?”
    “良媛放心,您不必如此小心翼翼,今日是太子妃賞賜,不會有人說什麼的,不礙事。”
    林湘兒這才放心,“那就讓人去做出來吧,畢竟也是太子妃的心意。”
    鈴蘭“誒”了聲,抱著緞子離開。
    燕棲殿。
    桃溪快步入內,“殿下所料果然不差,鈴蘭一出擷芳殿,直奔太子殿下那邊去了。”
    “意料之中的事。”
    黎洛倚在榻上,眸光晦暗,“桃溪,明日你按照安排行事,這兩日就去莊子。”
    “是!”
    桃溪應聲。
    一開始就是因為這件事才到燕棲殿,不過是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才一拖再拖。
    既然李箏譽明日會有動作,黎洛不妨也添一把柴。
    ……
    晨光微亮,李箏譽自擷芳殿出來,直奔宮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