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塵在一眾村民驚疑,畏懼又摻雜著一絲期盼的復雜目光中,旁若無人地徑直走向那座囤糧的院落。
門口那名負責清點記錄的軍官見他們來勢洶洶,硬著頭皮站起身,剛想開口盤問。
姜塵卻看都沒看他一眼,隨手如同拂開塵埃般將他撥到一旁,力道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輕蔑。
他堂而皇之地坐在了軍官原本的位置上,隨即竟將兩只腳啪地一聲搭在了擺放賬目的木桌上,姿態囂張至極。
他順手拿起桌上的賬本,漫不經心地翻看著,頭也不抬地發問,聲音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審問意味。
“你們,是哪部分的?”
那軍官被他這番舉動氣得臉色漲紅,拳頭攥緊。
但看著姜塵身後氣息冰冷的祁連雪和兩名精銳甲士,終究是強壓怒火,從牙縫里擠出回答。
“涼州兵馬司衙下。”
“兵馬司?”
姜塵終于從賬本上抬起眼皮,目光如冷電般掃過對方,晃了晃手中的賬冊,語氣充滿了譏諷。
“什麼時候,兵馬司的職責里,多了這下鄉催糧,與民爭食的勾當了?”
“這恐怕就與閣下無關了吧!”
一個陰沉的聲音自院內響起。
只見一名身著鱗甲,腰胯長刀的軍官,手提馬鞭,龍行虎步地從屋內走出。
他眼神銳利地掃過姜塵幾人,尤其在氣質出眾的蕭蘭玉和林妙音身上停留片刻,心中更是警惕,面上卻強作鎮定。
“你們是什麼人?”
他沉聲反問,試圖奪回主動權。
姜塵啪地一聲將賬本合上,隨意丟回桌上。
身體微微前傾,雙腳依舊搭在桌上,帶著玩味的笑容反問。
“你又是什麼人?”
那武官胸膛一挺,帶著幾分軍伍的傲氣。
“涼州兵馬司衙下,百夫長,黃炎楊!”
“百夫長啊……”
姜塵拖長了語調,仿佛在掂量這個官職的分量,隨即點了點頭。
語氣隨意得像是在評價一件工具。
“官不大,倒也夠用了。”
他目光驟然銳利,如同出鞘的利劍,直刺黃炎楊。
“我且問你,是誰給你的命令,讓你來此地強征百姓口糧的?”
黃炎楊眼見這幾人氣度不凡,心知用忽悠百姓那套北境征糧的說辭絕難搪塞過去。
他看了看這幾人後,索性把心一橫,語氣也強硬起來,帶著明顯的威脅。
“這與你們何干?!”
“我若偏要管呢?”
姜塵的笑容冷了下來。
黃炎楊深吸一口氣,馬鞭輕輕拍打著自己的手掌,目光掃過姜塵幾人,言語中的警告意味愈發濃重。
“我看得出來,幾位都不是尋常人物,不過,我奉勸幾位一句,此處是涼州!天高皇帝遠,有些閑事,還是不要管的好,免得……引火燒身!”
姜塵聞言,不怒反笑,那笑聲在死寂的村落中顯得格外刺耳。
他不再多費唇舌,只是漫不經心地朝祁連雪遞去一個眼神。
下一瞬,院內寒光驟起。
祁連雪的身影如鬼魅般掠動,劍未出鞘,僅以劍鞘與拳腳,便帶起一片沉悶的撞擊與痛呼。
那幾個方才還氣勢洶洶的官兵,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便如同被狂風掃過的稻草人,盡數癱倒在地,痛苦地蜷縮呻吟,再無一戰之力。
姜塵依舊坐在椅上,甚至調整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
他用手指關節,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著桌上那本賬冊。
目光落在臉色煞白的黃炎楊身上,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律令。
“听好了。”
“第一,今天這些糧食,你們一粒也帶不走。”
“第二。”
他指尖重重一點賬本。
“照著這上面的記錄,你們從哪戶人家收來的,就給我挨家挨戶,原封不動地還回去,少了一粒,我唯你是問。”
黃炎楊強忍著肋間的劇痛,掙扎著半撐起身子,眼中混合著恐懼與不甘,嘶聲道。
“閣下!你……你這是公然與涼州官府,與朝廷兵馬為敵!”
“為敵?”
姜塵像是听到了什麼可笑的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就憑你們,也配?”
他緩緩站起身,居高臨下地俯視著狼狽不堪的黃炎楊,那股久居上位的壓迫感如同實質。
“我給你一個機會。”
“讓你手下這些還能動彈的廢物,立刻按照我的吩咐,去還糧。”
“而你。”
他伸手指向黃炎楊,語氣如同在驅使一條野狗。
“滾回去,把你的頂頭上司,把你能叫來的最大的官,給我叫來。”
他微微前傾身體,目光如萬載寒冰,一字一句地問道。
“我就在這兒等著,倒要親眼瞧瞧,你們涼州的這團火……”
“究竟,是怎麼燒到我身上來的。”
那軍官黃炎楊聞言,臉色幾經變換。
最終還是一咬牙,捂著傷處,踉蹌著快步沖出院子,身影很快消失在村道的塵土中。
院內頓時陷入一種詭異的寂靜,連那些運送糧食而來的村民也停下來腳步,只剩下地上官兵們壓抑的呻吟聲。
姜塵冰冷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刀鋒,緩緩掃過地上那些掙扎著,卻不敢與他對視的兵卒。
“怎麼?”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寒意,在這寂靜的院落里清晰地傳入每一個官兵耳中。
“是沒听清我方才的話……”
他話音微微一頓,周身那股沙場磨礪出的煞氣驟然彌漫開來,壓得那些兵卒幾乎喘不過氣。
“還是需要有人……幫你們回憶一下?”
最後幾個字落下,如同重錘敲在每個人心頭。
不知是誰先掙扎著爬了起來,忍著疼痛,踉蹌地走向那堆積如山的糧袋。
有了第一個,便有第二個,第三個……
剩下的官兵再不敢有絲毫遲疑和僥幸,強忍著身上的痛楚,如同被驅趕的羊群般,開始艱難地搬運那些沉重的糧袋。
姜塵依舊坐在那里,冷眼旁觀,監督著這場由他推動的物歸原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