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冕恍然大悟,原來是那麼回事兒。
難怪見今天宋思忠跟著他舅舅神神秘秘的去了青樓。
不過僅僅是去一次青樓,人家就願意幫那麼大的忙?
不可能吧?
要知道侍郎可是忙碌的很的大人物,一個家生子可沒有那麼大的影響力。
這里面風險很大的,搞不好就要被趕出家門的。
怕不是這里面還有什麼ど蛾子,不然大伯也不會把大家留下說那麼多。
果然,大伯很快便將新的問題拋出來了。
“如今找這位馬公子的人太多了,他也不好拒絕,所以最終要看誰家拿出來的誠意多一些。”
“大伯,您的意思是?”大嫂察覺到了問題不對勁。
大房一直管著家里的錢,往往疏通關系的事情,並不會跟他們說。
大伯嘆息一聲道,“機會難得,對方也承擔不小的風險,要二百五十兩銀子才肯幫忙。”
“二百五十兩?這事兒還用說嗎?你腦子有病!”
老太太驚呼一聲道。
大哥和嫂子的表情也麻了。
宋家的門道多,像是大哥種地之余,會去碼頭搬麻袋,大嫂能靠自己的關系,混到漁船上去打魚,宋冕去收破爛,老太太懂一些中高端的刺繡,大伯在外面給人家做賬房先生,就連大娘都能去大戶人家幫忙干點咋活。
可這種情況下,一年撐死了也掙不來五十兩銀子。
而且還要供著大伯和宋思忠讀書,一家人的吃飯。
一家能攢下七八兩銀子就得燒高香了。
二百五十兩,如果不變賣祖產的話,要攢下三十多年。
這對于宋家來說,無疑是個天文數字。
可家里的房子和土地都不能在賣了。
再賣就連吃飯和納稅都成了問題。
大哥著急之下,就要跟大伯比劃比劃,卻被大伯一個眼神制止了。
“我知道這個價格大家都很難接受,但是有一點,你們要明白,那可是馬家,若是能夠拜入馬家門下,以後咱們家不論是誰科舉,縣令都得給幾分面子。”
“到了府試,也有人能照顧。”
“到時候咱們家的人,中秀才,中舉人,都很容易。”
“咱們宋家這些年太落魄了,一定要抓住這個光耀門楣的機會。”
宋冕全程跟听笑話一樣,不像是大哥、大嫂一樣,情緒激動,他從始至終表情沒有絲毫改變。
這事兒壓根就沒有任何希望,只要不被科舉沖昏了腦子,就能想得明白。
就算是二百五十兩銀子,借貸也好,賤賣祖業也罷,給人家了。
讓宋思忠見到丁憂的侍郎大人了,又怎麼能保證宋思忠那蠢貨被侍郎相中?
要知道,在宋冕看來,他們所言的宋思忠聰慧,學習東西很快,那都是出于自家人的愛護,是心理作用。
如果真的那麼聰明,都十七八歲了,連個童生都考不上?
而且,科舉一起步,就準備走捷徑,這可就將路子都偏了。
還有一點,侍郎作為改革派,竟然被逼著丁憂,而沒被奪情。
這就說明守舊派的力量很大,如今他不是侍郎了,人走茶涼之下,他那些關系還有多少能用的,也尚未可知。
所以宋冕一听,就知道這個錢十有八九要打水漂。
不過他沒有開口,他最近在家里鋒芒畢露,還是低調點好。
起碼這件事情,最著急的不是自己。
果不其然,老太太率先開口,“二百多兩銀子,咱們去哪里找那麼多銀子?”
大伯沒有開口,而是看向了大娘。
只見齊氏說道,“這些年,有福每個月都有月錢,加上咱們家積攢的銀錢,我準備再借貸一些,按月還款,再變賣一半的土地,應該就夠了。”
一听到要借貸,還要變賣土地,大嫂瞬間就急了,直接甩開大哥的手,怒道,“大娘,你說什麼瘋話?”
“咱們家現有的土地,自家吃飯都不夠,還要打工補貼,你還想往外賣?”
“再說了,你借貸之後,每個月還款,你能保證每個月都還上嗎?我可听說,那些借貸的莊家,只要一天還不上錢,就來拆房子,抓人往南洋賣!”
“到時候怎麼辦?”
“你急什麼?等到思忠有了功名,這些還是問題嗎?”
“人生在世,連搏一搏的勇氣都沒有,還活個什麼意思?”
“被鄉下人看不起嗎?”
“今天外面人怎麼說咱們家,你沒听說嗎?”大娘面露不悅道。
“大嫂,您別急,咱們家付出點代價沒什麼的,我很聰明,只要侍郎大人肯幫我,別會是秀才,就是舉人也輕而易舉。”
這些日子,讓宋冕攆得他腦仁都疼。
很多在父親面前的優秀表現,都是娘親幫著自己作弊才做到的。
他不想再過這種日子了。
因為即便是知道考校的答案,提前去背誦也很累。
而且宋冕的進步太快了,如果自己不抓住這個機會,家里的資源很快就會被他搶走。
大伯並未理會大嫂,而是看向了大哥,“大佷子,如今只要二百五十兩,就能買咱們家一個大好前程,讓你們所有人都過上好日子,你爹現在不在了,你就是二房的主事人,這件事情你同不同意。”
宋有福覺得,只要宋晁答應了,他這個佷媳婦即便是再剛烈,也沒有用。
在大梁,就是男人說了算。
大嫂見狀,死死的拉著大哥的袖子,“夫君!”
宋冕也盯著大哥看。
如果大哥屈服了,他就得想別的辦法了。
大哥宋晁的目光在眾人身上一一掃過,媳婦的焦急,奶奶的擔憂,大伯和大娘的志在必得。
最後落在了小弟宋冕的臉上,與他四目相對。
明明稚嫩的面龐,眼神卻平靜的嚇人。
宋晁忽然覺得,如果自己答應了此事,自己這個弟弟沒準都能不認自己了。
心里不由得一顫。
“大佷子,咱們家落魄太久了,從祖父開始,就一代代人努力科舉,想著重新振興家族。如今這麼好的機會擺在咱們面前,為什麼還要猶豫呢?”
“你看看咱們家如今是什麼樣子了?你再想想,你小時候咱們家是什麼樣子?”
大伯不停的pua這大哥。
他知道,家里的處境,也知道家里最痛苦的人誰。
其實他們一家子都在準備科舉,包括自己即便是出去打工,也是很清閑的。
真正痛苦的是大佷子。
他改變命運的想法是最迫切的,因為他是真的要面朝黃土背朝天。
果不其然,隨著他的話音落下,大佷子的表情很是悲苦。
宋有福長出了一口氣,今天這個事兒算是要成了。
不過他覺得,有些人肯定會以小人之心,奪君子之腹。
一旦他們長房這邊兒科舉出頭了,他們肯定想辦法提攜二房。
他相信宋冕這小子也能理解自己,他腦袋靈活,到時候有了侍郎的助力,也不用等那麼久再科舉了。
“咱們家確實衰敗的厲害,科舉是必須的。”許久之後,大哥終于開始比劃了。
大嫂一听,眼淚都掉下來了,一雙手死死的拽著大哥的袖子,“夫君,你別犯糊涂。”
大娘齊氏一臉得意的看著宋冕。
還是自己有本事,輕而易舉的就擺弄了自己的夫君,還給家族謀了一個大好的前程。
尤其是一想到自己的兒子,以後可以跟著侍郎讀書,他就感覺很光榮。
有了這靠山,以後兒子就是舉人,進士,甚至還能當縣太爺,娶大官的女兒做娘子,那她的日子豈不是越來越美滋滋了。
陳有福也仿佛看到了家族的興盛。
“但是家里的土地是祖上留下來的,不能賣!”大哥的手勢,配合著他那磕磕巴巴的語氣,讓所有人的臉色瞬間僵住。
齊氏更是憤怒的尖叫道,“家里的產業都是歸我們大房管,你不同意有什麼用?”
大嫂見大哥站在自己這一邊兒,立刻替他說話,畢竟看他比劃太累了。
“家里是大伯和大娘當家不假,但是產業是祖宗留下來了,有我爹一份,如今我爹不在了,合該我們繼承!”
大伯的表情瞬間沉了下來,他沒想到那麼好的機會,二房竟然拒絕。
他甚至有些心寒,聲音冷冷的說道,“思忠若是能科舉順遂,咱們家族也能興盛!”
“那就好好讀書,自己去掙個功名回來!小冕比思忠聰明多了,大伯你也知道,為什麼不給他花這個錢?”
一向老實巴交的大哥,頭一次反駁了大伯。
雙手也比劃的格外有力氣。
“混賬!說到底,你們二房就是想讓宋冕這個陰損的小崽子代替我們家思忠讀書,好叫我們大房供他!”
“宋晁,你表面上看著老實巴交,齊氏肚子里也是一堆壞水!”
齊氏急了,直接指著大哥的臉就開罵。
這話實在是太難听了,大嫂直接忍不住了,一拍桌子,怒斥道,“大娘,你說的是什麼話?我們二房拖著你們大房科舉那麼多年,沒說什麼吧?怎麼如今機會來了,只有你們家能用,我們家就不能用?”
“反正又要借貸,又要賣地的,擔那麼大風險,憑什麼可著你們家來?”
齊氏怒目圓睜,“你哥賤婦,你沒來我們老宋家之前,我們家多和睦,你哥攪事精來了之後,就一門攛掇我們家大佷子跟我們離心,好讓我們家散了才高興!”
大嫂被罵了,胸口劇烈起伏,“你胡說八道,我攛掇我夫君跟你們離心?我拼了命的掙錢補貼你們,你們看不見?”
“狗日的,齊氏,你他娘的要不要臉!給你幾分面子,叫你一聲大娘,不給你面子,你算什麼東西!”
“你見過那個女人,攛掇自己男人賤賣產業的?你見過那個女人,攛掇自己男人去借貸的?”
“你光看著好,就不想想萬一是騙局怎麼辦?萬一不成怎麼辦?地沒了,還欠一屁股債,全家人去跳海馬?”
“還有你,大伯,你別在那裝好人!你都多大年紀了,科舉一點希望都沒有,還整天花那冤枉錢,如今還出這餿主意!”
“萬一錢花了,事兒沒成,你考慮過嗎?你現在已經糊涂了你,你要害的宋家家破人亡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