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什麼大尾巴狼,之前你在富貴人家當書童,我和奶去偷著看過你好幾次,不是在大吃大喝,就是帶壞人家公子,你能懂這些新奇的東西?”大伯家的宋思孝一臉的不屑道。
宋冕懶得搭理這個剛十歲出頭的小屁孩,只是一臉認真地看向大伯。
“小冕,你逞什麼強,你身體還沒好。”大嫂見宋冕站了出來,心里著急得厲害,啞巴大哥更是想直接將宋冕拽回去。
宋冕扭頭看了一眼擔心的大哥、大嫂,不由得揚起俊朗的面龐,“大哥、大嫂,放心吧,我沒事。”
見宋冕如此自信,大哥、大嫂這才放心一些,但大嫂還是忍不住嘀咕,“你之前那麼不學無術,能懂什麼。”
而宋有福見宋冕主動站了出來,神色更是一暖,但旋即還是嚴肅下來,開口道,“若是考校,錯了可是要挨打的,你可清楚?”
宋冕行禮,“孩兒明白。”
不蒸饅頭爭口氣。
自己既然想讀書,想科舉,就得表現出自己的能力。
反正後世自己也是學過地理的,起碼的地圖還是會看的。
“好。”宋有福剛想指向英格蘭,就被大娘制止了,她看著一臉自信的宋冕很是不悅,建議道,“剛才問過好幾遍的問題,怎麼還問。換個別的。”
她可不像自己的兒子就被這樣比下去。
話音落下,大嫂瞬間眸子噴火,恨不得過去跟大娘拼殺一番,就連老太太都不悅地看了她一眼。
可大娘仿佛跟沒事兒人一樣,低著頭,心疼地看著自己挨揍的兩個兒子。
大伯仿佛覺得大娘說得有道理,用手指了指不遠處的一處小國,“這是哪里?”
“和蘭。”宋冕不假思索道,“人稱海上馬車夫。”
聞言,大伯有些愣神,他只是隨手指的,當下拿開手指,仔細看了看,只見上面果然清晰地寫著和蘭。
“這里呢?”宋有福覺得宋冕可能是蒙的,或者自己剛才指地圖的時候,他看到了,所以迅速滑動手指,指向了另外一個國家。
“羅斯國,老祖宗叫他們羅剎國。”宋冕毫不猶豫道。
“嘶!”宋有福這回真的有些震驚了,下意識地問道,“他們的君主是誰?”
宋冕沉吟了片刻說道,“應該是彼得一世。”
宋有示意大家都停下,自己跑回屋里,屋里一陣 里啪啦的急切翻箱倒櫃聲,這一下子,震驚的不僅僅是宋有福了,家里人都有些發懵。
挨了揍,面壁思過的宋思忠,扭過頭頻頻地偷看宋冕。
至于宋思孝更是捂著屁股,嘴巴張得大大的,眼珠子瞪得溜圓,嘴里下意識到,“不是,老四啊,你真會啊!”
“混賬東西!人家會,你什麼都不會,還好意思說!”大娘見宋冕回答得如此之快,而且還驚得男人回屋翻閱資料,對于自家娃娃的不滿情緒直接飆升。
直接拽過來宋思孝,按在桌子上,掏出鞋底子就打。
宋冕看著宋思孝屁股上的紅印子,往旁邊兒靠了靠,低聲道,“大娘,換一塊地方打,快出血了!”
“啊!老四你畜生啊!”宋思孝痛苦道。
這邊兒,大伯已經回來了,手里攥著他手抄的零零散散的《寰宇志略》,指節有些發白。
“真的是羅斯國,彼得一世……都對,都對啊!”他喃喃自語,再看向宋冕時,眼神里迸發濃濃的欣賞之意,以至于刻意壓制的嚴肅都有些失控。
“小冕,你……你如何得知這些內容的?”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沙啞。
宋冕眼珠轉了轉,“听了祖母教誨,今日孩兒去了一趟蠔鏡,了解了一下西洋諸國的知識,雖然不願意為弗朗機人做事,但是听夫子們提起過,我大梁乃是漢人王朝,兼容並包,從皇爺到士大夫都在推進西學東漸,多了解些海外知識,對科舉有所裨益。”
宋有福點了點頭,“偶得學識,便能如此,很不錯。不過蠔鏡那里很危險,我听說弗朗機人販賣農奴,小心抓你去外國種地。對了,你還知道那些外國的知識,給大伯說一說,今日算你過關了。”
大哥和大嫂聞言,互相對視了一眼,雙方眼里都寫滿了吃驚。
隨即,一種難以抑制的喜悅和揚眉吐氣的神色在他們臉上漾開。大嫂更是下意識地挺直了腰板,仿佛挨打受氣多年,今日終于靠著小叔子掙回了一份臉面。
至于宋思孝,捂著屁股,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雞蛋,他看看宋冕,又看看自己手里的輿圖,臉上混雜著疼痛、震驚和一種“憑什麼”的強烈不甘,嘴里下意識道︰“不是,老四啊,你……你真會啊!”
見宋有福已經讓宋冕過關了,還想繼續問,老太太拿了一把果脯過來,遞給了宋冕,“孩兒啊,下去歇著吧。”
然後瞪了一眼宋有福,一點面子都不給道,“自己不懂,就去學,在一個孩子身上套什麼話,小冕今天很累了,讓他歇一歇。”
宋冕剛才一句听祖母的教誨,讓老太太非常贊賞,尤其是剛才宋冕回來,不僅將自己借給他的錢還回來了,還給了她一柄做工不錯的木梳,一看就是知道孝順人的。
不由得老太太看宋思忠和宋思孝都不怎麼順眼了。
“好吧。小冕你下去休息,你們兩個過來,為父在教你們一會兒。”宋有福召喚了兩個兒子。
院子里瞬間又是一陣鬼哭狼嚎。
不遠處,大哥和大嫂繼續去忙了,家里的小院開墾了菜畦,大哥和大嫂正在澆水,宋冕坐在地頭歇著,百無聊賴地吃著老太太給的果脯。
“娃,人家剛才送了個大力丸,你吃兩個補補身子。”老太太不知道什麼時候靠了過來。
宋冕看著熟悉的藥丸,心態炸裂,但還是收下,嘴里說道,“謝謝奶。”
“我剛才吃了一顆,渾身有勁兒哩,孩兒啊,你身子骨弱,快吃啊。”老太太見宋冕往懷里放,連忙在一旁勸道,“老祖宗傳下來的,也是有好東西的。”
宋冕哭笑不得,連忙低聲道,“奶,今天這梳子,就是孩兒用大力丸換的,等我再拿到蠔鏡去換,給您買豬肉吃。可以換錢孝敬您的東西,孩兒舍不得呢。”
老太太聞言,感動地拍了拍宋冕的肩膀,“真的是好孩子,奶給你道歉,不該非得讓你去給弗朗機人做事。”
說完,不待宋冕開口,老太太就興沖沖地拿著小板凳去看熱鬧去了。
嘴里還時不時地說道,“老大,你沒吃飯嗎?打人都沒力氣,不多用點力氣,他們能記得住嗎?”
宋冕搖搖頭,吃了一個果脯,奶奶給的,清香甘甜,讓人回味無窮。
過了不知道多久,哭喊聲終于結束了,大娘狠狠地松了口氣。
點起了油燈。
夫君終于不打孩子了!
在昏暗的燈光的輝映下,宋有福看起來有些疲憊,但眼角看向宋冕的時候卻多了一絲笑意,但在大娘的眼神試一下,又逐漸收起了笑容,逐漸變得嚴肅。
宋思忠和宋思孝一人手里捧著一份輿圖,不敢出聲。
大嫂也放下手里的農具,“我去庖廚做飯了,夫君你去歇一歇,晚上去趕海。”
庖廚,大娘第一次沒有咆哮著指著大嫂干活不麻利,反而溫聲道,“你忙了一天了,就坐著燒火吧。”
大嫂有些微微出神,連忙蹲下身子,拿起了吹筒。
她沒想到,這麼多年了,在這個家里,大娘的第一次尊重,不是自己男人掙的,反而是自己的小叔子給自己的。
院子。
宋冕默默地看著搖頭晃腦讀書的大伯和兩個堂兄弟,心想,今天大伯、大娘今日的表現似乎有些不一樣。
他們似乎在慢慢接受自己的身份,從純粹拿自己當外人,到願意給自己一個機會了。
那這個家還分不分了?
